殷夫人慈爱的拍拍孙女,“敏儿,祖母心里有数。这事啊,不急。”亲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定下的,要来来回回的商量。再说了,都还小呢,阿雷才十五,徐家女孩儿尚未及笄。
徐素敏见状,暂且放下心。陪殷夫人说了会子家常,起身拣了一件松花石山水人物插屏,一件青花缠枝敞口梅瓶,告辞离去。
徐素敏走后,殷夫人独自发了会儿呆。她自小顺风顺水的,父母疼爱,夫婿敬重,子孙孝顺,唯一不顺心的地方就是夫婿曾经娶过,前头人还留下了徐郴,占去嫡长子的名份,挡了徐阳的道。
依本朝《户令》规定:“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依子数均分。”徐次辅这一房的家财,将来是要徐郴、徐阳、徐际三兄弟均分的。恩荫子弟,则要尽着嫡长子孙。依着云间徐氏的家规,嫡长子有祭祀之责,分家业时要多分一份。故此,将来分家的时候,徐郴能分到的家产,是三兄弟中最多的。
殷夫人每每想到此处,心中便隐隐作痛。徐阳竟然比不上徐郴!自己的宝贝儿子要落在异母大哥的后头,这让人情何以堪。
儿子这一辈,徐郴是嫡长;孙子这一辈,徐逊是嫡长。儿子,孙子,铁定都是落后一步,再也追不上的。儿子、儿子都已经吃了亏,到了孙女这儿,不能让步,敏儿一定要处处强过素华。
敏儿人在京城,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女。素华人在南京,来往的尽是闲散官员家眷。一南一北,高下立分。天朝最有权势的官员,在京城,不在南京。殷夫人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南京凤凰台徐府,徐郴一袭青袍,舒服的坐在一张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意态闲适。陆芸坐在他对面,说着阿迟的笑话,“到我书房转了转,看中一个紫檀小砚屏。今儿个可巴结我了,又给端茶又给捶背的。”
徐郴嘴角微翘,“什么好东西到了她眼里,咱们还留得住?阿迟是咱们前世的债主,这辈子讨债来的。”她若看中了什么,爹娘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软磨硬泡,最后总要如了愿。
陆芸忍不住笑,“你是没见着她那小模样,殷勤的很,跑前跑后的,就数她最忙。伯启,今儿阿迟运气不好,我正打算给她呢,门上有人送来拜贴。这么一打岔,就岔过去了。”
徐郴笑道:“岂有此理!成心让我闺女睡不着觉么?”阿迟那性子,若想了却不到手,晚上睡觉也得惦记着。好好的,何苦来呢,为难孩子。
陆芸佯装不舍,“小砚屏是我心爱之物,我也喜欢。”徐郴微笑相诱,“小砚屏有什么好,我拿幅美男图跟娘子换,如何?”两人言来语去的玩了会儿,命人去给宝贝女儿送了信,“小砚屏明儿就送来,安生歇息。”
徐郴方想起来,“谁送的拜贴?”陆芸笑道:“正要跟你说,是邻舍送来的,魏国公府。”徐郴奇了奇,“是张劢么?他本事倒大,南京的产业竟已拿到了。”
陆芸不解,“他是魏国公,魏国公府的产业,不归他归谁?”魏国公府先祖是太祖开国时第一名将张季野,彼时太祖建都南京,魏国公府赏赐无数。邻舍名西园,只是魏国公府众多别院、庭园之一。
徐郴很尽职尽责的做着老师,耐心教给妻子,“上一任魏国公,是张劢的伯祖父张锟。张锟的夫人林氏尚在,一直把着魏国公府的产业不放手。林氏是长辈,张劢能从她手中拿到这西园别院,必是不容易的。”
陆芸不觉恻然,“林氏没了夫婿,又没有嫡子,何其可怜。”林氏若有嫡子,这爵位也落不到张劢身上。徐郴温柔拉着她的手,“林氏有庶子,有庶子媳妇,在魏国公府她威风着呢,并不可怜。”
徐郴的手掌大而温暖,陆芸纤细白皙的小手被他握着,有种踏实满足的感觉,“嗯,不可怜。”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四目相对,柔情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说过要双更的,不过只写出来了一章,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