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颖城没两天,天上就开始不紧不慢的下起细雨来,林仙草呆在船舱内闷气,出到船尾棚下,让人将棚子四周绡纱帘放下,细细的雨丝顺着绡纱滑落河中,棚子里不但没有雨进来,连风也小了许多。
船上毕竟不比王府,雨天潮湿,林仙草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了那么多年,让自己舒舒服服过日子的主意最多,在船上四处寻了一遍,寻了向只大熏炉出来,让人把熏炉烧上,放在船舱正中烘烤,怕烟气重,舱门窗户半开,只通风却不是直吹,又让小桃小杏等人天天将靠垫、抱枕、被褥架在离熏炉两三步处烘烤,反正四个人都闲,又有丫头婆子帮手,直把船上打点的干爽温暖非常。
林仙草关心员工是本行,见船上当值的护卫、船夫披着油衣也是水淋淋的,干脆让人多买上好的明炭回来,随行的每只船上都生了炭盆,以备他们烤衣服之用,又让人煮了热热的姜汤,随时供给。
下了雨,秦王在船上的时候就更少了,常常一早上岸,要夜幕深垂才回来,一身湿搭搭、潮乎乎从潮湿阴冷的外面回来,一进船舱温馨热气扑面,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歪在松软的榻上,喝上碗热热的红枣核桃羹,舒服的只想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一趟带林仙草同行,真是明智之极,这根草,果然最会享受。
雨一边下了四五天,到午后总算天光放睛,秦王这天难得没有出去,舒服的躺在林仙草的摇椅上,长舒了口气,斜着眼睛看着坐在椅子旁有杌子上,捧着盛满蜜饯的琉璃碗的林仙草笑道:“虽说下了四五天,可这雨小,上游也是这样的小雨,倒没什么大碍,爷出来巡视河工,要顺顺当当,诸事皆无才好。”
林仙草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秦王伸手捏了捏林仙草的鼻子道:“有话就说!反正爷就当你胡说八道,不跟你计较。”
“我是说,我要是这两岸的百姓,就盼着您巡河这当儿,凡有那么一丝丝不好的地方,全都溃堤溃坝,该淹的全淹了,一处也别剩下!”
秦王听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只闷的几乎吐出血来,直身抬手要敲林仙草暴栗子,可林仙草话没落音,人已经窜起来跳的离秦王两三尺远,秦王抬手敲了个空,看着随时准备再跑的林仙草,挥着手道:“坐回来,爷不打你。”
林仙草往前挪了两步,伸脚尖挑过小杌子,离秦王两步远,小心坐下,看着秦王解释道:“这不是跟进京告御状,拦轿求申冤一个道理?那些懂装不懂,不懂装懂,要么奔着银子,要么奔着沽个清名好登龙的混帐官修出来的堤坝,好了,那是百姓的福,不过好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不好,一旦决了堤,死的可都是这些可怜人,要是赶着您在的时候决了堤,您一怒之下,必要查个清清楚楚,跟那些混帐行子算个帐,那百姓死了,也算有人给他们申冤了,若不是赶着您这位王爷巡河工,那堤溃了,这些混帐行子肯定胡乱找个替罪羊,或是胡说八道什么今年水大啦、河神发怒啦、人力不齐啦,总之理由足足的,这事他们干的熟得很,指定糊弄的好好儿的,过一年半年,该升官照升官,该发财继续发财,你说,你要是这两岸百姓,是不是盼着这堤坝在您在的时候溃了?”
秦王被林仙草说的无言以对,半晌才‘哈’了一声道:“爷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明白人,唉!”秦王往后靠到摇椅上,长叹一声道:“这河工自古就是让朝廷最棘手的事之一,一来,朝廷每年花在河工上的银子,就跟这河水一样多,白银子晃花了黑眼珠子,这河督衙门,历来是贪腐重地,整个衙门上上下下一个不剩,全杀了头的都有过,除了这个,还有这能治水的人,朝廷不缺做吟诗作对的,可这治水,哪有人懂?也难哪!”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罢了。”林仙草用银签子扎了颗蜜饯扔进自己嘴里,轻飘飘的道,秦王斜着林仙草看了片刻,点头道:“极是,伯乐识千里马,那也是懂马,这想识治水人才的,那也得懂水才行吧?你看看,连爷都被派出来巡河工了,这朝里哪有精通河工的?”
“咦,前儿在颖州城,我听你说话,那个河东巡抚黄大人,不是做过河督?他肯定懂水。”秦王被林仙草说的怔了怔,仔细想了想才‘噢’了一声道:“你倒细心,爷一句话你也能记着,嗯,这几任河督里,他算是个好的,他的长处不在懂水上,他好就好在清廉,当了五年河督,分文不贪,皇上最取他这一条。”
林仙草垂下眼帘,掩下眼里的那丝失望,又戳了只蜜饯放进嘴里,秦王点着她手里的蜜饯碗训斥道:“你是侍候爷,还是自己吃呢?”林仙草忙挪过来,扎了只蜜饯递过去,秦王伸嘴咬了,林仙草撇了撇嘴嘀咕道:“若是清廉就是好河督,那不如养只狗去当河督好了,保证一文不贪,还不要俸禄,一根骨头就打发了,嗯,还不会做错事。”
秦王刚咬开蜜饯,被林仙草的话呛得咳的跳起来,弯着腰直咳的脸色通红,才咳出了蜜饯,接过杯子漱了口,指着林仙草,想训斥,却又大笑起来,笑的倒在摇椅上,又是跺脚又是拍着摇椅扶手,笑了好半天,才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好主意,回头太子再骂谁猪狗不如,我就跟他建议建议。”
“我说的是认真话,圣人不是说,清官猛于虎……”
“清官猛于虎?哪个圣人说过?不对,又错了,是苛政猛于虎!”秦王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