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禀道,声音略微有点慌乱,
“刚刚长乐宫遣小黄门前来,说是太后娘娘听说娘娘病的久了,待会儿会来椒房殿亲自探看皇后娘娘。”
椒房殿中,皇帝和张皇后的面色一瞬间便变了。
吕后一身皇太后朝服,色泽花白的头发被挽成了庄严的大手髻,上面插着两支金碧辉煌的凤簪,颜色烁烁,在绮丽温软的椒房殿中,犹如最鲜明硕目的存在,不敢逼视。
——这是在张嫣脱险之后,一个多月来,和吕后第一次见面。
张嫣的额头深深的垂下去,拜道,“儿臣参见母后——”
面前,吕后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面前,张皇后已经是被身边的刘盈给按着躺了回榻上,沉声道,“你身子还弱着,好好躺着休养,旁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张嫣心中暗暗叫苦。
这些日子,刘盈自己独自去长乐宫给母亲请安,然后回到椒房殿陪自己。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之间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到了最后,这个温悯的皇帝终究只能采取这样的方法来面对。他依旧是吕后的儿子,阿嫣的丈夫,却不希望妻子再度置身在母亲能够面对的范围内。
张嫣也觉得,
在那样惨烈的局面之后,彼此之间冷静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想来,吕后也不想这么快的见到自己。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永远的这样下去。
她知道,地宫里隐秘的伤痛还在时时做响,她也知道,刘盈是很心疼自己的。但他是自己的好丈夫的同时,他也是吕后的好儿子。终有一日,他会对年迈的母亲心软。
纵然并非如此,她既然想做好刘盈的妻子,又如何能够和他的母亲交恶?
所以,在吕后已经低头示好的时候,她是应该顺着台阶下来的。
她十分尴尬,狠狠的瞪了刘盈一眼。
吕后微微垂眸,面上不动声色,问道,“皇后的病养的怎么样了?”
“托母后的福,”张嫣尚未来的及开口,却又是被刘盈抢着答道,“已经是有些好转了,只是太医说了,还要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能痊愈。”
……
吕后微微皱眉,打量这面前的儿子,他坐在张嫣的床榻之旁,左手紧紧的握着那女子床沿一方的手臂,目光中带着微微防卫的光芒,背上肌肤也似乎微微紧绷的模样。觉得十分没意思,转身道,“既然如此,便好好养着。太医没有说大好之前,便不用到长乐宫来请安了。”
“我先回长乐宫了!”
“母后,”
张嫣情急脱口唤道,待到见到殿前年老的女子一刹那间顿住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一些什么话来挽留,竟尴尬卡在那里。
“大公主……”
椒房殿外传来宫人急急的呼声。却是今日里繁阳长公主午睡醒过来,到殿上来寻自己的阿翁阿娘。
她是张皇后的亲生女儿。素来是在椒房殿横冲直闯惯了的,今日里便也依着平日里的性子闯进来。身边服侍的乳娘宫人没来的及拦住她,守在殿门外的长乐宫人一个愣怔,已经是让刘芷跨进了殿中。便正正和吕后撞了个正对面。、
吕后凝眉,望着这个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孙女儿,却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穿一身双鱼纹绛色陈留锦深衣,抬起皎皎的脸来,一双精灵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凤眸微挑。带着些好奇的神色。
“好好,”张嫣柔声吩咐道,“还不快给大母请安。”
吕后微哂。却见面前那个有耳疾的嫡长孙女竟是像听懂了她的母后的话一样,偏了偏脑袋,瞧了她身后的张嫣一眼,又瞧了瞧自己,有模有样的跪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拜礼。
她静静站在原处,直待到刘芷行完礼起身,“能把她教成这样子,你也算是尽心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只是你这个做娘的。究竟怎么样是真的为她好,总要好好想明白才好!”
……
“持已,”待到太后的仪仗已经走的远了。椒房殿中,张嫣抬起头,柔声道,“我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从明儿开始,还是毎五日去长乐宫朝拜母后吧!”
……
沉默的刘盈及接下来两天都早早的去了前殿。第三天便是春三月的初一。白果细细道,“……桑娘昨儿个告了假。大公主今儿个早上被梦魇到了,早早的就醒了,哭着找皇后娘娘,奴婢没法子,只好带着大公主来皇后的寝殿。”
刘芷白着一张脸,将头深深的埋在了母亲的怀里,固执的不肯离开。张嫣早就十分心疼,抱着女儿哄道,“好好不怕啊,那些梦都是假的,阿娘陪着你呢!”
石楠和扶摇捧着张皇后的宫服,为难的看着这对母女,悄悄问楚傅姆,“娘娘今儿个可还要去长乐宫朝见太后?”
“自然要去。”
楚傅姆坚定道,吩咐道,“你们等着。”
自己上前走到张嫣身边,轻轻道,“娘娘,时间不早了,再不去长乐宫,天色就晚了,难免对太后失敬。”
张嫣迟疑道,“可是好好?”
楚傅姆笑的十分慈祥,“大公主却是不适宜跟着娘娘去长乐宫的,奴婢已经命人去寻大公主的乳娘了,有乳娘在一旁陪着,大公主想来会好一些,左右娘娘很快就回来,不必担心。”
张嫣想起了吕后在地宫中的怨恨神情和当日椒房殿中的落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