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心中大震,这是常年站在高处,上位者所散发的气势。
心里琢磨着她的身份,能得燕王如此殷情探望,必定出身显贵。
只是,这样深重的病情,为何藏在这里不医不治?
心中猜测她是家族争斗失败被囚,还是……她见不得人?
想到此,谢桥心中凛然。面色沉静,仔细端详打量。她一头长发花白,梳的一丝不苟,编结成辫子。面黄肌肉,眼窝深陷,渐渐苍老的病容,已经很难辨出她年轻时的模样。
“李……”妇人触及谢桥的面容,微微一怔,却突然激动起来。不过一瞬,张开的嘴紧闭起来。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我姓谢名乔,偶然闯入,还望见谅。”谢桥介绍自己的名字,并未说叫容华,一则是因为怕惹人警惕,二则她习惯这个名字。“夫人病体深重,为何不医治?”
谢桥?
妇人眸子变得复杂,收回视线,转过头去,不再看向她。
“人终将有一死,苟且偷活多年,足矣……足矣。”苍老的声音仿佛从远古虚空传来,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悲凉。
谢桥心里百味陈杂,她俨然是看透生死。
虽是如此,可她本来就生命枯竭,强撑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心中存有执念罢。
“相遇即是缘,夫人油灯将尽,若有未了心愿,我可保你多活三个月。”不知为何,谢桥不想她这么快的死去。她对生人格外的警惕,方才那凌厉的一眼便可窥出,可看到她之后,却是敛去了锋芒。她透出的善意亦或是这张脸?
人活到一把年纪,到如今的地步,善意有多少可以让人相信?
想必,定是后者
。
她的年纪推算,应该见过她的母亲。
三个月?
妇人浑浊的眸子里透着讽刺,三个月怎么够?
结局她看不到了,也等不到,多活这几个月有何意义?
“不必。”
妇人捂着嘴,剧烈的咳嗽,浑身都震颤,平息之后,比之前更为虚弱,这一番动静令她几乎去半条命。
谢桥一怔,不知她为何拒绝。
既如此,她也不强求。
草庐里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人伺候,想必不久便会回来。谢桥想了想,半个身子探进窗户里,抓着妇人的手扶脉,面色凝重的将袖中的药放在她的枕畔:“咳的难受时服用一粒,能够缓解一下。”
妇人惊讶地目光从她脸上落在枕畔的药瓶上,一时心绪涌动。
谢桥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你……”妇人强撑起身子,见谢桥站定,那句还会回来的话,到嘴边变成:“不要再来。”
谢桥黛眉轻皱,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手串,面色微微变幻,重新走到窗前,缓缓地念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妇人瞳孔一紧,面色剧变,仿佛受到冲击。
“我闻到屋中有檀香,夫人又深居寺院,想必是念佛之人。”谢桥话音一顿,拔下手腕上的紫檀手串,拿起她的手套进腕中:“这串佛珠经大师开佛光,愿佛祖保佑夫人得偿所愿。”
戴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妇人眼角湿润,泪水串串的砸落。
谢桥离开后,自外间进来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胡须花白,大约五十来岁,见到她眼角的泪,显然愣了愣,目光深深的落在空荡荡的屋外。
良久,方才问道:“悔了?”
“悔!”
妇人重重的吐出这个字,如何不悔?因她轻率,害死多少条人命!连她自己都苟延残喘,不见天日!那些悔恨便如蚀骨的虫蚁,日日夜夜不停的啃食她的皮骨。
他的野心初现端倪,她便该取他狗命!若非她一时心软,放他一条生路,何至于斯!
她是个罪人!
“她是辅国公府嫡长女容华。”慧空道出谢桥的身份。
果真是她,妇人缓缓的阖上眼:“菁菁她地下有知,也该安息。”
“嘉善——”
妇人猛然睁开眼,目光凌厉的看向慧空:“死了
!她死了!世间再无此人!”
——
谢桥原路反还,适才发现不见明秀的踪影。
心中一慌,走出石门,便瞧见燕王手里掐着明秀的脖子,嘴角残留着一抹冷笑,晦涩的看着谢桥道:“容小姐今日来此作甚?”
“我的别院在山脚下,明日开山动土,拜拜佛祖。”谢桥见燕王身边无人,她打手势也无人出来,便知暗卫引走的人也非寻常之人,足以见得燕王并非平庸之辈。
“容小姐是拜菩萨,还是有旁的什么事,本王不得而知。”燕王目光深幽冰寒,微扬的嘴角透着一抹讥诮:“只知本王的手多几分力道,她的脖子就会断了。容小姐该知本王最是怜香惜玉,实在是不忍见这朵娇嫩的花儿枯萎。只是……”燕王话音陡然一转,透着丝丝寒意:“这得看容小姐如何选择了。”
他实在想不到,如此隐秘的事情会被谢桥给发现!
若不是他出来之际,发现属下不在心中起疑,重新折回草庐,还不会发现自己的行踪泄露!
怕惊扰里面的妇人,他便将候在一旁的明秀抓出来等她。
手指缓缓地收紧,明秀面色痛苦的挣扎。
他的秘密被谢桥发现,人,自然是不能留!
谢桥目光一冷,心知被逮个正着,无法蒙骗过去,沉声道:“她病得很重,没有几日活头,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