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手负在身后,极有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谢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极有压迫感,令她心口沉闷呼吸感到困难。眼睫半垂,敛去眸子里的神色。
半晌,声音沙哑道:“我是如此混账的东西?”
明帝并未从她脸上窥出半点痕迹,樱红的嘴角上扬,带着淡淡的讥诮。目光一顿,撤回视线,满面疲倦。
“你退下。”明帝失了兴致,吩咐刘公公送谢桥回去。
刘公公送到门口,谢桥站定道:“公公止步,我就住在竹园。”
刘公公迟疑。
“皇上遇刺,你还是想着如何善后。”谢桥朝竹园深处而去。
刘公公到底没有跟过去,虽然擒获蜀王,可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谢桥并未回禅房,竹园尽头绕过去,隐约可见一座宝殿,里面供奉的都是牌位。
李氏的牌位入不了辅国公府的祠堂,柳氏供奉在国寺里,每年添香油钱。
而她不孝,策划蜀王刨了李氏的墓。
虽然那块墓地,当年也在她认祖归宗后,挑选日子借由辅国公府做掩护,将李氏迁回李家祖坟。
寒烟亭,到底曾经葬过她。
谢桥跪在蒲团上,看着李氏的牌位,满心愧疚。她这般做,还有一个目地,便是发现明帝竖的碑,上面暗藏的玄机。她偷偷将墓迁走,墓碑动不了,留着膈应人,便借由蜀王此举毁了!
李氏不愿冠上玉长贤的姓氏,可她的手段不光彩,冒犯李氏了。
明秀点燃几柱香,递给谢桥。
谢桥磕三个头,将香插在香炉中。
娘,对不起。女儿不孝,使您被亵渎,扰了您的安息。
“郡王妃,回去了。”明秀催促着长跪不起的谢桥,眼中布满担忧之色。看着她眼底的歉疚,安慰道:“夫人能够体谅您,您这般做,也是名正言顺,将夫人迁回李氏陵园里。至于镇国公府里的那个,假的留着也令人心中不痛快,夫人如何也冠不上那人的姓氏,看着怪恶心人。”
谢桥眉眼不动,缓缓说道:“你先回去。”
“郡王妃”
“我再陪陪娘。”
明秀嘴角微动,终究没有再劝,她只怕在忏悔、赔罪。
关于蜀王挖墓一事,郡王妃或许并无多少心理负担。令她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便是让人在兴乐宫熏香动手脚,令明帝产生幻觉。任何一个人在他身边说的话,他在梦境里,便是自李氏的口中说出。
若非不得已,谁会如此利用自己已故的母亲?
郡王妃也不得已,蜀王身份太棘手,只有借助皇上之手。
夫人只望小姐能够好好活下来,定不会计较罢?
翌日。
明帝急于审讯蜀王,速战速决,命人给谢桥送句话,便匆匆回宫。
谢桥回到禅房,明帝已经走了。
“皇上回宫,我们何时回府?”明秀看着她眼底的青影,心疼的说道:“您睡一会,用完午膳再回去。”
“不用了。”谢桥还有事要处理,明帝并没有答应她,会放过玉子睿。
玉子睿,到底被她利用了。
便保他一命,也算是卖徐尚书一个好。
稳住徐愁生对秦蓦的忠心。
谢桥用完早膳,紧跟着下山回府。
谢桥在马车睡了片刻,回到郡王府,蓝玉上前禀报道:“郡王妃,蜀王已经被关押在宗人府,徐侧妃与诸位妾侍一同入狱。玉子睿病重,太后接进宫中去了。”
“太后知道了?”谢桥挑眉,嘴角微扬,太后本就对明帝不满。如今又对蜀王赶尽杀绝,只怕
开一面,将蜀王赶去封地,永不得回京。皇上拒绝了,弑君之罪,罪不可赦。太后气急攻心病倒了,情况不乐观。”
“病倒了?”谢桥轻叹一声,太后心中对蜀王有愧,蜀王对她有很深的误解。当初平息逼宫,反害得明帝对手足赶尽杀绝,太后心结颇深,莫怪受不住。
“仍在昏睡中。”蓝玉又道:“兴乐宫的东西已经取回,镇国公府里的那块墓碑皇上清理了。只等今后做样子,将夫人迁去陵园,日后便能不用掩人耳目去祭奠。”
“嗯。”谢桥颔首。
“您散播的消息,荣亲王也在查,不过他知道夫人是皇上收殓,知晓兵符一事是假。属下怀疑荣亲王猜测东西在您的手中,会有后续的行动。”蓝玉冷漠的面孔上,终于有一丝破冰,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子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您还是尽量少出府。”
“好。”谢桥见蓝玉紧绷地面色一松,不禁失笑:“我还要出府一趟。”
蓝玉一愣,抿唇,瞅着她。
谢桥捏一捏蓝玉的脸颊,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懊恼,被她捕捉到,笑道:“你太可爱了。”
蓝玉耳根发红,谢桥碰过的面颊,隐隐发烫。
“一次。”
谢桥穿着素净的纱裙,裹着银白大氅,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香烛。
沿着山道蜿蜒而上,枯黄的草叶上漫着霜。淡薄的金阳透过厚重的树荫流转而下,衰草上沾染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谢桥提着曳地的裙摆,裙摆却已经被霜露打湿,即便有一丝阳光,山阴间阴冷依旧。
终于爬到半山腰,谢桥吐出一口气,寒风瑟瑟,翻动她的衣袂,谢桥只觉得冷风灌进身体里,拢紧衣襟。寒风如冰冷利刃切割皮肤,又冷又痛,手指缩进袖摆中。
“郡王妃,奴婢下去给您那一个手炉?”明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