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徐徐摇头。
“但凡换一个睚眦之辈,我成了国公,在朝堂上有议事之权,必然会因为那诸多过往责问陆家,甚至令陆家大难临头。
这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倒好,竟然还敢央我做事?”
陆景语气平和,只是话语中却隐含着冰冷。
锦葵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道:“国公大人……老太君与钟夫人说了,往日里是她们被女子气性迷了心窍,行下的诸多腌臜之事。
如今再回想,她们也深觉后悔。
倘若国公大人心头仍然有气,老太君与钟夫人愿意亲自前来着空山巷,亲自向国公大人请罪。”
“大姑娘不必紧张。”陆景直起身躯,道:“大府行恶并非在于我一人之身,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许多事不必陆景亲自出手,世事的浪潮自然会清算。
可这确实看在宁蔷、陆漪、陆琼,乃至锦葵姑娘的面子上。
你回去告诉宁太君、钟夫人,陆琼未曾着魔,他想要出家便是他的选择,陆景不仅不会干预,甚至还会给他送去三两本珍贵的佛经。
至于官职一事……”
“陆家已然走到尽头,要官职何用?
更何况陆琼不愿做官,也不必将自身的念想强加在他的身上?
陆琼有一颗赤子之心,与府中的诸多腌臜比起来,陆琼错便错在显得太干净了些,与宁老太君、钟夫人,乃至神霄伯相比都显得格格不入。”
……
“陆家……已然走到尽头!”
琉光水榭中,宁老太君听到锦葵姑娘支支吾吾的说出这番话,顿时一口气涌上心头,令她头脑发昏,站都站不稳。
一旁钟夫人早已维持不住雍容庄严了。
“陆景……景国公这是何意?他难道想要……”钟夫人大惊失色。
一旁的宁老太君嘴唇发白,很想要狠狠骂几句陆景,但她又想起如今陆景的身份,心中的惧怕顿时胜过惊怒。
“看来陆景仍然记得过往的事。”
宁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又敲了敲手中的鹿首拐杖,叹息声对钟夫人道:“你去准备一番,你与我亲自上门,过往既然是你我亏待了他,他如今想要出气,便让他出一番气……”
“老太君,陆景……国公说了,不需请罪,只让宁老太君、钟夫人逢年过节,便以大礼祭拜国公母亲一番……”
“祭拜那……”宁老太君退后几步,坐在那贵妃椅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拄着膝盖,长久不语。
过去二三息时间,宁老太君又站起身来,道:“既如此,就让周管事准备一番,明日便去祠堂祭拜。”
锦葵姑娘双手拢在袖中,低头站在水榭堂中。
她右手摩挲着陆景给她的一张草纸,纸上有陆景的笔墨,说是让她随身带着,往后也许会起到大用。
“那孩童竟然是十三皇子,就连皇子的身份都在陆景少爷院里浇花……”
锦葵深吸一口气,又偷眼看了看宁老太君与钟夫人。
这两位昔日作威作福的大府贵人,今天遭了这么大的气,又在自家府中,却连骂都不敢骂一句。
陆景少爷让她们逢年过节前去祭拜,这还未曾遇到什么节日,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就不辞辛苦,要去祠堂祭拜了。
“不过陆景少爷说陆家已经走到尽头,却不知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空山巷小院里。
魏惊蛰站在陆景身后,探出头,认认真真看着陆景草纸上的笔墨。
他眼中带着景仰、羡慕,看着飞舞在草纸上的草书。
又趁着陆景休息的空档,魏惊蛰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先生,陆府早年间苛待于你,便是种下的因。
以先生如今的身份,想要让那往日的因开花结果,其实不难。
先生刚才说,陆家也能走到尽头,是先生想要清算陆家?”
陆景一边写字一边摇头:“陆家不过剩余一帮小肚鸡肠的妇人,宁老太君越老越糊涂,钟夫人自从娘家破落,也就愈发小气,这般的陆家又何须我亲自出手?
更何况,陆家其实尚且有几位好人,重山叔父为我引荐观棋先生,宁蔷、陆漪、陆琼俱都为人善良,我若亲自动手,宁蔷和陆漪只怕就活不成了。”
魏惊蛰侧头思索一番,道:“人生在世,或为财宝,或为权势,或为修为。
先生现在是国公的身份,食邑太华城,财宝必会源源不绝,朝堂上也有议事之权,每月府库中有很多丹药宝物功法任由国公挑选。
这对很多当朝大臣、修士而言有着天大的吸引力。
到了现在,很多事不必先生亲自出手,只需放出消息,自然会有人为了亲近先生,为先生办妥。”
陆景抬起毛笔,等待纸上墨干。
他目光深邃,脑海中闪过陆神远那无情无性的元神。
陆家当朝两位家主一位潜心修佛,一位心中只怕已无了世俗,各种原因想来还在那长生法上。
便是这般的情况下,陆景才觉得陆家只剩下了一帮目光短浅的妇人。
“陆神远心里已无宗族之念、血脉之亲,陆家已经走到尽头了,也许再过数年,只需一番小小的变故,陆府百年积累下来的家业、建起的楼阁便会就此崩塌,尘归尘、土归土,只剩一片白茫茫大地。”
“让我来静观楼阁崩塌。”
陆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