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郑重的接过来,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向这个年轻的内臣。
“内侍是天子身边近臣?”
童贯摇摇头:“下官怎有这等福分?”
“那内侍是?”
童贯骄傲的抬起头,挺起胸膛,第一次勇敢的直视王安石的眼神:“下官在武信军节度留后、提举交子务李公以及石都知门下用事的。”
“李宪?石得一?”王安石问道。
童贯点点头。
“哦!”王安石想起一些往事,对童贯微微拱手:“此番辛苦内侍了……”
“不敢,不敢!”童贯立刻拜道:“为天子办差,是下官几辈子才修得的福分。”
“下官差事已经办成,不敢叨唠司空,乞告退……”童贯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很高的,见王安石露出思考的神色,他当即再拜告辞。
王安石点点头:“内侍慢走。”
童贯亦步亦趋的退出书房,门口,王安礼已经在等着他了。
“辛苦内侍了!”王安礼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塞到了童贯手中。
“不敢!”童贯一掂量,吓了一大跳,连忙还回去:“下官何德何能……又有何功劳,受相公这般重礼?”
那金子少说也四五两重了。
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应该拿的份额。
童贯很聪明的,他知道,这金子不好拿,拿了烫手。
王安礼微微一笑,将金子反塞回去,道:“此乃给内侍的谢仪,谢内侍前日遣人知会一事……”
两天前,正是童贯派人通知的王安礼。
童贯摸着手里的金子,弱弱的道:“这也太多了!”
“实在不敢受!”
“相公好意,下官心领了!”
说着他坚决的将金子塞了回去。
这就让王安礼诧异了!
这汴京的内臣,什么时候不爱财了?
便是当初,先帝身边的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貂铛们,拿大臣的好处的时候,也是没有一个犹豫的。
送到嘴边的肉,为什么不吃?
他哪里知道,童贯如今管着汴京新报,每天流水都是上千贯。
虽然这些钱,只是在他手中转一圈,就要进入诸司专勾司的官员手中,必须要他们审计后,才能申领钱款。
但每天这么多钱,从他手里流动,一般数额的金银,那里还能刺激得起他的yù_wàng?
再说了,童贯自认前途远大,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给自己挖坑。
王安礼见过童贯坚决拒绝,于是不再强求,将金子收起来,然后道:“内侍清廉,吾甚为感佩……”
“某有个不情之请,想劳烦内侍帮忙……”
童贯抬起头,不太明白是什么事情?
王安礼道:“我兄长之孙,曾蒙广西经略使章公子厚厚爱,征辟为幕府官员,充机宜文字……”
“前时某听说,都堂已经堂除我那侄儿为中书省逐房学习公事……”
“未知内侍可知,是谁的手笔?”
此事,他和王安石都请人回京去打探消息,但至今没有回报。
但他和王安石都很不安。
因为,他们不知道,调任王棣入京之人到底是谁?在打什么算盘?
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童贯一听,顿时笑了:“相公却是问对人了。”
他管着汴京新报,汴京城里什么动静能逃得过他的耳朵和眼睛。
“哦……”王安礼顿时郑重的拱手:“还请内侍赐教。”
童贯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不瞒相公,以下官所知,此事当为右相吕公,绕过吏部,直接堂除之……”
王安礼抿了抿嘴唇,在心中怒骂:“好啊,原来是你啊!吕晦叔!”
童贯却还在道:“据说因为这个事情,吏部的王侍郎还曾将官司打到御前呢……”
王安礼楞了:“官司打到御前?”
“嗯?”
“两宫?”
“不是,是大家面前。”童贯道:“听说大家不置可否。”
童贯说到这里就明智的闭嘴了。
他非常聪明,知道什么东西可以透露,什么事情不能外泄哪怕一个字。
……
王安礼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书房。
他发现,自己的哥哥王安石正捧着一本小册子,站在烛台下,呆滞的出神。
“三哥……三哥……”王安礼凑上前去,低声呼唤。
王安石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弟弟,神色变得极为精彩。
这就叫王安礼好奇了起来,问道:“陛下遣那内臣深夜来传旨,所为何事?”
王安石沉吟片刻后,道:“官家看我这犟老头在这江宁吃他的俸禄不干事,有些不开心了……”
“这不,给了我一个差事……”
他将手中小册子递给王安礼,脸色却是有些犹豫和迟疑。
“叫我兴学校!”
“这是好事啊!”王安礼不大理解。
王安石笑了:“和甫看吧!”
“这是假我之口,而行天家之事!”
王安礼接过那小册子一看,只扫了第一页,顿时也惊呆了。
“陛下……陛下怎会如此?”
让一个儒生,放下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反过来给别人的道开路?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绝对不会有人做的!
尤其自己的三哥的脾气还是那么犟!
王安石却并没有和王安礼想象一般有什么怨言或者芥蒂,反是道:“和甫认真看。”
王安礼点头,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