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门,算是真正进入了上宫。
正门连接着一座与外面台阶等宽的笔直长桥,两侧是半人高的栏杆。凭栏望去,桥下是连绵的屋顶和树冠,以及如同棋盘的道路,可见有人行走其中,那便是下宫了。
目测来看,桥高九丈左右,若是站在下面往上看,就好似一座天上的飞桥,这也是齐玄素当年从未去过上宫的缘故,实在是上不去。
道门是讲平等的,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讲平等的,所以万象道宫的上宫和下宫并非指地位的高低,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实际位置高低——上宫建在高处,故名上宫,下宫建在平地,故名下宫,十分直白简朴,没什么深刻寓意。
齐玄素以前只能站在下面仰望这座飞桥,如今终于踏足了飞桥,心情之复杂,各种感触,诸多感慨,却是张月鹿不能体会的。
张月鹿的心情更多是故地重游,可她刚刚离开几年,这里实在谈不上太大的变化。
桥的尽头是万象道宫的主体建筑,明堂。高三百尺,南北、东西各三百尺,共三层:下层四面对应四时,即春夏秋冬;中层法十二时辰,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法二十四节气,亦为圆盖,上施金凤,高一丈。明堂中间有巨木中桩,作为斗栱梁架依附的主干,上下通贯,号万象。
从最早明空女帝的万象神宫,到儒门的万象学宫,一直到今日的万象道宫,各种外围建筑一直在变,明堂始终未变,就这么伫立于龙门府中,看世间沧桑变化。许多英雄俊杰,来了又去,最终也都风消云散。
齐玄素望向长桥另一端的明堂,久久无言。虽然他已经不知多少次眺望明堂,但从正面去看,还是第一次。就像一个绝美的女子,齐玄素看过许多次背影,也看过许多次侧颜,唯独没有看过正脸,这次算是如愿了。
张月鹿也驻足欣赏片刻,碍于万象道宫的“不敢为天下先”,她不能常来此地,如今是休学期,她能进来,过了六月十五之后,此地封闭,她就只能在外面等着,所以见到明堂的机会并不多,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她去金阙的机会都比去明堂的机会多。
张月鹿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同样过来进修的颜明臣。你还记得这个人吧?”
“当然记得,他在云锦山被我打了一铳。”
齐玄素比了个开铳的手势,“自玄圣中兴道门以来,六代天师有五代出自张家,唯一的异姓天师就是姓颜,你们算是世交。”
张月鹿接着说道:“我对颜明臣没什么想法,碍于两家多年世交的情面,只是当个普通朋友。可不知怎么就被我娘知晓了,便开始谋划着联姻。毕竟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被师父确认为传人,在道门中的分量远不如现在。若是换成如今的我,我娘就万万不肯了。所以她还是挺感谢你的,省得她再去想办法打发颜明臣了。”
齐玄素本想顺势嘲讽两句,不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小心问道:“青霄,你想说什么?”
张月鹿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想说,你在未来的三个月,不要沾花惹草,要洁身自好。”
齐玄素痛心疾首道:“青霄,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张月鹿语气平静道,“只是给你提个醒,当初不少人都看中了我的身份,哪怕我不好相处,也硬要往我身边凑,其居心不问可知。那么换成你,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此年轻的四品祭酒道士,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会招蜂引蝶。过去的时候还好,只有四品祭酒道士来此进修,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可这次却囊括了五品的候补祭酒和六品的预备祭酒,这里面就有许多年轻女子,她们也算优秀,可与你相比就差得远了,想要与你发生点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你自己把持不住也好,被人设套算计了也罢,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女子以此为要挟,把事情闹大,要么你身败名裂,要么你就与那女子结成道侣。”
齐玄素面露凝重之色。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切切实实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能在三十岁之前跻身六品道士,就会被道门列入“预备祭酒”的行列。如果能在三十五岁之前跻身五品道士,则会被道门列入“候补祭酒”的行列。
换而言之,二十七八岁的预备祭酒,三十二三岁的候补祭酒,都不在少数,在别人眼里还算前途无量,可与齐玄素这个
不满三十岁的四品祭酒道士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就算与齐玄素同龄,也是隔着好大的鸿沟,很少有人能像齐玄素和张月鹿这般破格提拔。
正如许多人认为齐玄素是靠着给张月鹿做小白脸上位一般,很多女子也不介意为了前途向齐玄素献身,甚至谋求成为一位年轻俊彦的正室夫人,那可比自己慢慢攀升快多了。
所谓通过嫁人来改变命运,仍旧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之事,她们不是要嫁给某个男人,而是要嫁给权势。
而道门对于道德的要求,又使得男子很难去始乱终弃,只要女子把事情闹大,除了李天贞这种权势人物,一般人只能选择就范,否则就要身败名裂。
齐玄素要是想着沾花惹草,一旦被粘上之后,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闹到最后,可能是前途没有了,张月鹿也与他形同陌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齐玄素紧了紧衣领:“想不到我齐某人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香饽饽,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