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之后,义军返回东营安歇。/p
林雪崚和叶桻并肩而行,她酒量平平,连饮三大海碗,席上又禁不住劝,左一杯右一盏,现在浑身疏懈,哪里控得住酒力。/p
叶桻走着走着,听到身畔起了小猫似的鼾声,这丫头居然一边闭眼打鼾,一边还在晃悠悠的走路。/p
他笑着停步,扶住她的手臂,她小时候在他肩上睡惯了,此刻脑袋一歪,自然而然的倚在他肩上。/p
时节虽是初夏,可高原夜寒,冷风刮过积雪未化的山顶,钻城而过,她散酒发热,吹风岂不受凉?/p
叶桻手臂一卷,将她横抱怀中,踏着焦黑的碎砾走向城东。/p
原来她如此轻盈,这些年都没长肉,原来她如此温软,凛冽无形的绝世奇剑并没让她变得冷硬。/p
总以为她是亲密手足,等到躯肢相触,才发现两人成年后相敬如宾,罕有亲近。/p
叶桻悄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她的鼻子在他的锁骨上蹭了两蹭,又麻又痒。/p
他步平手稳,胸口象初溶的春水,漾起难以察觉的曛暖。/p
东营烧得丑陋,义军给林雪崚留置的休憩之处好歹还有屋顶和床榻。/p
叶桻将她横放塌上,替她摘了冠巾,脱了靴子。/p
林雪崚很有找舒服的本能,蜷身一缩,自行拱到毡毯下面,只露一张脸,没一刻便睡得香酣起伏。/p
叶桻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慵倦的长睫,带笑的嘴角透着一丝偷懒得逞时的得意,是梦里回到摇晃的紫藤床上去了吧?/p
他凝视她浅红的嘴唇,耳畔响起江粼月的笑语:“只有偶尔尝到她唇上栀子花的味道,才觉得受此折虐,稍有所值。”/p
他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她的唇真是栀子花的味道?/p
这一瞬,克制自己变得有点艰难。/p
叶桻看着看着,眼前忽然发糊,雪崚的脸变成了阮雯的脸,浅红的唇变成了新娘熠熠发亮的娇艳珠唇,光彩夺目的红色瞬间转为诡异的蓝色,新娘留恋不舍的笑容撕碎了他的腑脏。/p
他一阵眩晕,撑手站起,几步踱到门外,站在废墟里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抬头仰望星空。/p
雯儿,是你在提醒我吗?我怎能忘了你,贪心不足?我已对江粼月有所承诺,怎能言而无信?/p
宣女在不远处经过,注视片刻,回到丁如海身边,“海哥,叶桻独自呆立,胸口洇血,他是不是中过燕姗姗的试心箭?”/p
丁如海点头,“当年在赤羽绿眉上,他的确挨过妖女的箭。怎么,箭上有什么不对?”/p
宣女道:“试心箭上的药不是毒药,对无情之人和美满之人都没什么损害,唯独令伤情之人心悴渗血,虽然痛得不厉害,可伤元伤身,频繁日久,人会变得干枯虚竭,若加上别的病症,几乎就是催死药了。不过叶桻气色还好,也许他先天血盛?”/p
“宣女,他不是先天血盛,而是血中有血王精,生血补血之力强于常人。”/p
宣女轻叹,“原来如此,可血王精不能受用一世,大亏大补几次之后,试心箭的折磨就会压过血王精的效力了……唉,他若不是新婚丧妻,怎会有今日之苦,归根结底,仍是我的罪孽。”/p
丁如海黯然,“宣女,咱们曾与叶桻促膝长谈,请罪恳恕,他不会再记恨你。已经亏欠下的,难以更改,还是尽余生之力诚心弥补吧。”/p
林雪崚一觉睡醒,烧塌半边的屋顶漏下刺眼的阳光,照得脑中一片空白。/p
她一骨碌坐起,觉得自己又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马上洗脸出门,不过是个高原大晴天,亮得早而已。/p
凛王派人来传口信,让她辰时到主堡议事。/p
林雪崚不敢再迟到,辰时未至便来到主堡,一路左右观望,见凛军朝食已毕,秣马操练,铠甲精整,只要一声号令,便可出战。/p
她心中惭愧,义军在欢宴之后,常常要懈怠半日才能摆脱酒香肉腻,重新抖擞起来,凛军却没有任何耽搁,刀切般的利落。/p
进了堡中,微微诧异,本以为众将云集,谁知只有她一个。/p
她被引领着沿阶而上,登至高处,来到原来勃卜逊处理事务的监事堂。/p
明亮的晨光从高窗泻入,堂中映着远山雪色,虽是斗室,却有空旷开阔之感,这里比拔仙绝顶的玉极轩少了一份精雅,多了一份粗犷。/p
李烮借着晨光在案头疾书,听见脚步,头也不抬,“林宫主稍等片刻,不是外场,不必拘礼。”/p
林雪崚静立在侧,李烮写完书信,交给随从,一番叮嘱,那人十分干练的执信而去。/p
李烮这才转过头来,“羌酒绵润清爽,饮后头不痛、口不渴,可使劳累之人一夜甜觉,昨日令你多喝了些,你别介意。”/p
林雪崚恭谨回应,“殿下言重了。迟到该罚,殿下对我已经十分宽宏。”/p
李烮示意她坐下,“彩扇冰川是埌口河谷的盛景,在整个羌塘高原独一无二,值得一探。”/p
林雪崚见他身着银灰绣纹常服,领口袖际一丝不苟,并不奢华,却威仪肃整,暗想此人治军、律己如出一辙,名不虚传。/p
“殿下召我至此,有何示令?”/p
李烮并未回答,起身踱了两步,“义军骑射之能如何?”/p
林雪崚回道:“这次来垯堡城的,都是弓马娴熟的义军精锐,羿射坛角弓营、精弩营无论静射、骑射,两百步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