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崚母亲在世时,每到夏末秋初,都会将澹池中的新鲜莲藕磨浆洗滤,烘粉调糊,倒在碗中,藕糊上面抹一层细腻的芋泥,然后再添一层藕糊,最后撒上碎紫藤花,蒸好之后,两层透明的藕糕当中夹着一层淡紫芋泥,入口软而不粘,鲜甜怡人,芋香、藕香外加紫藤花香,萦留唇齿,许久不散。/p
小时候觉得岁月绵长,怎知这样安逸悠闲的清凉夏日,一生一共也没几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流散无形,再也没处寻找。/p
不知不觉吃了一整块,怔怔不语。/p
青龙君将余下的小卷一一拆开,只有四块紫藤芋藕糕。/p
吃一块是吃,再多也是吃,三块紫藤糕下肚,林雪崚开口道:“噎,拿水来。”/p
青龙君摸出一只葫芦,向她嘴里灌了一口,她呛得连咳两咳,“什么东西?又腥又苦!”/p
青龙君对着她的怒眼晃晃葫芦,“豹子奶,磨了杏仁在里头。”/p
豹奶最助恢复体力,杏仁润肺消火,喝下去不久,林雪崚自觉有了些力气,支肘坐起来,原来没被点穴,这个骗子。/p
她摸不透这人,冷冷盯着他,“恶匪,飞链蛇毒怎么会没有解药?我练链子这些年,还经常被自己的链子刮了碰了,我不相信玄武君没有防患!”/p
青龙君苦笑,“还没死心哪!解药的确没有,不过……”/p
“不过怎样?”/p
他脸色一厉,“不过,有人拿石头打得我浑身瘀青,还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p
林雪崚越发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有话可套?”/p
“我说没有,你不信,说有,你就信?”/p
“恶匪,你少在这儿含糊其辞,说实话很难吗?”/p
青龙君呵呵发笑,“山匪不唬人,去当教书匠啊?”长腿一伸,倒头又睡。/p
林雪崚气得想砸他,可石头全被他丢下水了。她反复揣摩他的话语口吻,越琢磨,越觉得绝处逢生,暗中见光。/p
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口气刻意的和缓了些:“青龙君,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解毒的办法?”/p
青龙君不耐烦的翻个身,好睡得离她远点,“你凶蛮无理,挑剔任性,没有金银财宝,本来还有几分姿色,却把自己折腾得象个骷髅,但凡说得出一样可交换的好处,我便掂量掂量。”/p
林雪崚想来想去,心中谨慎,没有回驳。这最后一点模糊的光亮,一不留神就会湮灭,到底怎样才能从怪兽口里把火种引至手中?/p
她愣愣坐着,小心翼翼,思索各种威胁、央求之法。/p
青龙君被她久久盯着,背上发毛,想睡却睡不安稳,烦躁无奈,长叹口气:“算啦,我不怕被人恨死,就怕一个好觉都睡不得,你用石头砸了我一百下,跟我说一百声:‘好哥哥,我错了。’我若听着舒坦,说不定仁心大发。”/p
林雪崚双眉倒立:“哪有一百下?”/p
“那就是两百。”/p
林雪崚气结,顺了顺胸口,冷静斟酌,自己打不过他,别无可选,每耗一刻,解救师兄就更渺茫,如果这恶匪是唯一的希望,自己只是累累嘴皮,又算什么。/p
于是忍着怒火,对着横睡的背影,低声道:“好哥哥,我错了。”/p
尴尬得嗓音发哑,手臂起了一层疙瘩,她吸气自镇,勉强又念了几遍,发现厚脸皮其实很容易练,恶心恶心着,就麻木不觉了,干脆闭上眼,一遍遍重复起来。/p
青龙君听到第四十多遍,翻身坐起,见她闭目诵经,“真把我当菩萨了?”/p
林雪崚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那恶心的话,闭眼背对还好,当着面可说不出。/p
他将身逼近,双眉低压,目光灼灼,“好好说三遍,剩下的免了。”/p
林雪崚深吸口气,豁将出去,盯着他的眼道:“好哥哥,我错了。”停了一歇,又说了两遍。/p
青龙君直视她良久,方才坐回原处,慢悠悠道:“飞链蛇毒可以事先服药防着,中了毒之后却没有方便的解药,不过以前玄武寨首闲谈之际,提过一个偏门手段,不知是玩笑还是真的,有没有用我也不晓得,你想用这办法,要冒性命之险,即便真能活着回到你师兄身边,若这办法无效,你费尽心力,仍得看着他死,你还愿不愿试?”/p
林雪崚郑重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