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壑靠在石上,迷迷糊糊的打盹。/p
皇后偎在旁边闭眼浅睡,她胸口憋闷,有一团不祥的凉寒之气,混沌之中,眉心忽然细针撩拨似的一痒。/p
她倏然睁眼,正有几人手持寒光森蓝的匕首,绕出石堆,向她和李壑袭来!/p
皇后尖叫,“陛下,刺客!”/p
李壑脑中一轰,隐有红光厉电,那是末日之色。/p
死到临头的滋味一团冰冷,一瞬间,他象本能的动物一样搂紧了皇后,缩颈待毙。/p
只听噗噗几声,却不是他和皇后被匕首捅穿,而是刺客中箭倒地的声音。/p
四周的石堆上窜起火光,哄笑阵阵,“窝囊皇帝是个香饽饽,差点让别人得了先!”/p
石堆后涌出狼群般的几百郯军,个个持弓搭箭,把李壑一行围在当中。/p
刺客中有两人立毙,余者中箭受伤,突遭此变,未及得手,便已自身难保。/p
黄茌呆若木鸡。惊醒的皇子吓得放声嚎哭。/p
李壑壮着胆睁开眼,左右环顾,一颗心轰轰而跳,耳中嗡鸣,浑身乱抖。/p
郯军首领抬手下令,“除了窝囊皇帝一家,一个不留!”/p
一名小卒忽然道:“校尉,那几个宫女,不如先留下。”浪笑四起。/p
校尉正是田阙,他熟悉秦岭地况,知道承业帝无论是西行还是南下,必经万仙阵。/p
他率军赶路,来此堵截,已在万仙阵埋伏了好几天。/p
本来准备一场激战,没想到肥羊自己傻乎乎的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群披着羊皮的狐狸。/p
套中套,够热闹。/p
五百郯军风餐露宿,凿冰饮雪,是该犒赏一下,田阙点点头,“好!宫女也留着。”/p
弓弦拉紧,正要放箭,李壑的侍卫们和没死的刺客一齐上前,跪地求告:“将军饶命!我们本要杀了废物皇帝,孝敬郯军,将军来了,正是明路,求将军收了我们!”/p
李壑一听,心里象被横七竖八的冰锥交叉钉住。/p
田阙盯着刺客身上的工锻坊衣衫,冷笑一声,“要向郯军献人,何必扮成太白宫的人行刺?”/p
刺客们为了保命,只得如实交待,“我们都是京兆府嬴王部下,李雍想图谋篡位,嫁祸太白宫,让太监黄公公暗中相助,把皇帝引到这里。黄公公把我们分作两班,一半扮成太白刺客,一半作侍卫,随皇帝出逃。‘太白刺客’刺死皇后皇子,把皇帝刺成重伤,然后被‘侍卫’击退,让皇帝以为是邝南霄所为,黄公公会趁机说服皇帝在临终前留下诏书,传位给随行王族大臣中唯一可接印玺的王爷李雍。将军,我们早就厌倦盛廷,愿意弃暗投明,归顺大曦!”/p
李壑茫然的看看黄茌,黄茌瑟缩低头,不敢回视。/p
田阙仰头而笑,“真会审时度势,应该重赏!”手一挥,郯军乱箭齐发,把这些李雍的亲信射成了刺猬。/p
尸横满地,乱石溅血,太监们吓得便溺shī_jìn。/p
田阙踏前一步,阴笑着望向李壑,“大曦皇帝明文悬赏,生擒承业帝者,封赏是得其尸者的二十倍,因为活皇帝比死皇帝值钱,本校尉才从你这些‘忠心’手下的手中救了你一命。看你夫妻和睦,我再送你个人情,只要你向我三跪九叩,我便叫我的士卒放过你这位如花似玉的娘娘。”/p
郯军哈哈大笑,皇后抱住李壑痛哭,李壑望着石缝间毒蛇一样钻延的血流,神情僵痴,苍白如木。/p
田阙笑意一敛,“怎么,没听到?”郯军迫不及待的向皇后围聚。/p
一阵夜风卷过,风中传来“啧啧”两声轻叹。/p
田阙耳根一紧,警觉抬头。/p
地上的乱石突然象火喷一般倒飞而起,噼里啪啦下了一场石头暴雨,砸得郯军头破血流,散开圈子,向后退逃。/p
暴雨停后,郯军才敢抬头,居于正中的李壑一家象被无形的罩子罩着,毫发无损。/p
这些乱石大小各异,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控石如沙,不费吹灰之力?/p
李壑和皇后亦是吃惊,两人搂紧皇子,以为有神灵庇佑。/p
田阙缓缓走到一块大石旁边,跷腿坐下,“小月,好久不见,不想出来叙叙旧?”/p
一阵笑声萦绕万仙阵,郯军转动头颈,追寻笑声的来向,再定睛时,发现田阙对面多了一人。/p
来者倚坐石上,抱肘于胸,直伸着两条长腿,一袭墨绿披氅铺展于地,象一扇张开的鹰尾。/p
乱石,火光,插满箭杆的尸堆,衬着这两人相互对笑的情景,说不出的诡异。/p
田阙干笑两声,“老弟,你已得了谢荆的真传,接了‘一翼遮天’的称号,来来去去,还用得着幽澜镜衣?”/p
“一翼遮天”四个字,每人都是一惊。/p
李壑青筋抽搐,脊背麻寒,本以为来了救星,谁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看样子还是敌军的旧交,微末的希望又象破船一样沉了底。/p
江粼月笑容可掬,“田兄,你忘了?我人品低下,可不似老雕、谢荆那般光明磊落。”/p
田阙朝李壑的方向努努嘴,“蠢皇帝最后一次在西京张榜拿你的时候,你的脑袋标价九千两。”他眼珠微转,话音一低,“如今乾坤颠倒,皇帝自己的脑袋标价比谁都高,难道青龙寨生意不好,你也想拿他换酒钱?”/p
江粼月摇摇头,“我能屈能伸,锦衣玉食不嫌精,粗茶淡饭不嫌陋,生计小事,烦不着我。怪只怪我对那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