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暑,林雪崚和宋竺在柘石坊清点要贩运的木材石料。/p
公孙灏套着宋竺做的木腿走来走去,不住叹气,“宋老弟,我的腿修健匀称,哪是这棒槌似的样子?”/p
宋竺头也不抬,“先管好用,再管好看。”/p
正听公孙灏抱怨,露夏栈主余千淞一头热汗的奔过来,“林宫主,露夏栈探到消息,金越要和大盛重新缔结盟约,归属称臣,金越使者已经入境北上。打听的人说,易公子和蓝罂姑娘在金越境内治旱救疾,深得当地人感激,酋王要请易公子留下来做国师,永享荣华富贵,可易公子婉言拒绝,年初的时候和蓝罂姑娘一道启程返回大盛,酋王亲自送到边境,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去向了。”/p
林雪崚目露欣喜,“回来了?年初动身,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给太白宫送个信?山高水远,别遇上什么意外。余栈主,你再遣人到白兰山和兰溪县去看看。”/p
余千淞离开不久,外面传来叽里呱啦的吵嚷。/p
这动静,一听就是青龙寨,六宿听闻林雪崚在柘石坊,带着青龙诸部找来,也不通报等候,径直闯入。/p
公孙灏皱眉,“匪人就是匪人,八辈子也养不出礼教。”木腿一伸,走在最前的亢宿使者猝不及防,一跤绊倒,跌了个乌脸青。/p
公孙灏跷着木腿嘿嘿一笑,“虽不好看,还算好用。”/p
要在以往,六宿已经暴跳,这次却乖,亢宿使者没急着站起,就势蹭到林雪崚身前,“林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寨首。”/p
其余诸匪跟着呼啦啦的跪下,林雪崚大吃一惊,“你们干什么?他怎么了?”/p
江粼月一身本事,半国土匪听从他的墨羽令,怎么还要别人救?/p
亢宿使者耷着脸,“还不是因为玄武君田阙!他凭着王郯、王览的脑袋,得了朝廷封赏,成了大理寺官差,自匪门跳进了公门。这下可好,咱们兄弟的营生,瞒谁也瞒不过他去,一年来被田阙抄没灭口、锁拿入狱、通缉追查的各路山匪,不计其数。”/p
“玄武君踩着昔日同道的血,受了提拔,成了从六品司直。以我们寨首的本领,田阙算什么,两人早已在万仙阵决裂,可寨首仁义忍让,不愿下狠手与田阙硬拼,因此遍传墨羽令,让大家别碍玄武君的仕途,另谋生路,省得被田阙抓住把柄,遭受牢狱之灾。大伙日子不好过,烦恼窘迫,连我们青龙寨都迫不得已,做回了贩鱼的旧生计。”/p
“谁知寨首好心提醒,偏有不当事的,神鹰教散教之后,北斗寨一直在羌逻、泥婆罗兜售兵刃毒药,打劫商旅,受雇行刺,前一阵他们回到中原,带进一批以假乱真的伪币坏钱,流通入市,被朝廷发觉。”/p
林雪崚忍不住摇头,私铸伪币是坏政害民的重罪,一发现便要按律绞杀,承业帝回銮不久,整顿天下,连皇族权贵都省吃俭用,哪里容得下坏钱偷利?/p
亢宿使者也骂:“昔日北斗寨自高一等,不把别寨放在眼里,这次接到墨羽令,又是一笑置之,还当田阙是玄武寨首,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结果这案子落在田阙手里,玄武君为了自己,什么昔日情分也不认了,下个套,把北斗寨一举拿获,几百人全被‘鬣蜥散’制住,中了这毒的人肤呈五色,红处溃烂,黄处麻痒,青处淤肿,白处起疱,黑处灼痛,生不如死。”/p
“‘鬣蜥散’用料复杂,千变万化,不知配比,无药可解。北斗寨几百人装了浩浩荡荡几十辆囚车,一路上的毒发之相,惨无人状,天璇使者难受得生生挖了自己的眼睛,开阳使者烂了命根,操刀断了子孙。玄武君那脾性,软硬不吃,我们寨首知道田阙是记恨万仙阵一剑之仇,逼他露面,若不然,根本没个消停。”/p
“寨首拦了囚车,和玄武君大大方方做了交易,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要用他这个匪首一翼遮天的脑袋,换北斗寨全寨的性命,若玄武君肯解毒放人,我们寨首就随他归案,绝不逃跑反抗,不让别人插手,要杀要剐,任凭公门处置,只要在狱中有水浇身洗浴,别无所求。玄武君倒是痛快,当场解毒,放了北斗寨,我们寨首履行诺言,披枷带锁,被田阙关进囚车,押入西京大理寺天牢。”/p
“一翼遮天归案,轰动朝野,田阙凭借此案,从大理寺调入龙武军,成了北衙司阶。京城权贵对一翼遮天恨之入骨,此案要审,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林姑娘,别人的话他不听,你的话他总会掂量,求你设法相救,不要让他乖乖等死。”/p
众匪不住恳求,哀声一片。/p
林雪崚止住众人,她听到这里,一颗心早已冲进大理寺,恨不得立刻揪住恶匪当头痛骂。/p
相救不是不能,可她突军身份仍在,任何轻率逾矩之举都会给李烮和启明军带来麻烦,并非解决之道。/p
她攥拳思索片刻,与其走暗,不如走明。/p
“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你们留在秦岭等我消息,不许在山上捣乱,不许做坏事,毁了东西要照赔!”/p
六宿连忙接口:“一定一定!林姑娘,我们青龙寨已经淡出江湖,只打渔,不打劫。”/p
隔日晌午,烈日炎炎,李烮在水榭看书乘凉,管家匆匆来报:“王爷,有人来访。”/p
李烮继续翻阅,漫不经心,“什么人?”/p
“一个男装女子,小人说王爷不见外客,她说她不是外客,是王爷的部将,我说部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