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不大,没有雕琢成常见的环璧之形,只是顺边磨润,保持天然。/p
李烮接玉在手,回到案边,酒力上涌,扶了扶额头,借着灯火细看玉上的纹路。/p
尚彬突然一伸手,把案上的铜架纱灯打落窗外,跃退半丈。/p
周围的小船见到信号,呼啦啦围拥而至,每条船上都冒出几十名弓箭手,瞄准李烮。/p
尚彬看着李烮脸上的神色,哈哈大笑,“李烮,你盛名在外,难符其实,我以为你有胆有魄,原来你不过是个瞻前顾后、笃信天命的庸人!就算你是戈壁英雄,大漠神将,到了我江南,不过是一只下不了水的旱鸭子!此玉若能卜算先机,我又何须与你商谈天下,你自己慢慢在这里琢磨命数吧!”/p
跳上小舟,大笑远去。/p
数十条小船绕着画舫围成直径半里的大圈,舟间以铁索相连,舟上士兵手举火把,背弓持剑,把画舫变作茫茫太湖中一只浮水的囚笼。/p
李烮走到舷边,画舫内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石碇抛沉湖底,一篙一橹也没留下。/p
他默默注视水波夜色,慢条斯理的点燃另一盏灯,回到桌边去喝剩下的酒。/p
后半夜,李烮在画舫上时躺时坐,时立时走,士兵们不知他在做什么,只猜他受困焦虑,坐立不安。/p
后来李烮熄了灯,似乎睡觉去了,士兵们也打起了哈欠。/p
几条鱼哗啦啦蹦出水面,有一条跳到了小舟上。/p
过了一会儿,跳出水的鱼越来越多,噼里啪啦,水花四溅。/p
士兵们久居江南,知道只有春季洄游繁殖的鱼爱跳,现在是秋季,一定是湖底有一群身长个大的太湖鲟鱼在入冬前捕食,把小鱼吓得惊跳出水。/p
一条鱼哗啦一声,跃上画舫的甲板,李烮听到响动,走到舷边蹲下,把鱼按住。/p
这是一条金色的鲤鱼,他伸指一掏,从鱼嘴里摸出一样东西,借着湖水反光一照,是镶着白石的衢园白阁牌坠。/p
会心一笑,收起牌坠,从袖中摸出尚彬的玉佩,塞回鱼腹,抬手将鲤鱼扔回水里。/p
他动作轻微,又借船舷遮挡,士兵们以为他只是和别人一样,打发了一条乱蹦的鱼。/p
李烮环顾左右,抛鱼者能在水下憋潜这么久,自然是宣女。/p
他来到江南,没有明着征调启明军,可一路上一直暗中联络。他之所以敢孤身入太湖,不惧任何陷阱,连性命成败都孤注一掷,因为他的安危有人息息相护。/p
与尚彬相见,是最后的试探和规劝,讲和失败,只能反戈一击。/p
他要孤零零的在八百里太湖中央,挪棋走子,以流血最少的快刀制住尚彬的要害,剜解江南危机。/p
李烮回到画舫卧室,松开手掌,用衣襟擦拭湿漉漉的白阁牌坠,鱼腥散去,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栀子花香。/p
他合上手指,今夜喝多了酒,胸口醺醺发热,脑中冒出难以抑制的错觉,好象握着的不是她的牌坠,而是她的手。/p
从何时起,每每与她相近,都有一种痒痒的感动和安宁。/p
他攥着牌坠横躺塌上,心中笑叹,李烮啊李烮,你又不是怀春的少年,你戎马苍凉,打过很多看起来没机会赢的仗,你可有勇气去握她的手,让她陪你下完人生的后半局棋?/p
李烮被困画舫的第二天,尚彬派人散布的谣言就传到了淮南军的耳中,有说李烮与尚彬歃血为盟的,有说李烮葬身湖底的,淮南军本就松散,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p
李烮死了还好,倘若他与尚彬合谋,淮南岂不成了战车碾死的第一只羊?/p
吕春祥回忆李烮出发前的轻松之态,越发肯定,凛王胆敢孤身入险,必定心怀反志,与尚彬暗通。他急急上奏天子,添墨加彩,言之凿凿。/p
尚彬趁淮南人心不稳,突发攻势,吕春祥心悸胆寒,一个尚彬已经厉害,再加李烮,自己就是三头六臂也非对手。/p
他拔军后撤,三天退了四百余里,从庐江退到定城。尚彬轻松追击,淮南大半落入囊中。/p
承业帝收到吕春祥的上书,就算李烮临行时有言在先,看着吕春祥的振振之词,仍是心惊肉跳。/p
李壑向群臣询问,杨柬说李烮善谋,必是计策。谢思芩说无论李烮有何用意,朝廷都应有备无患,吕春祥溃不成军,不如调郭百容的山南军东进,去阻尚彬。/p
李壑随即下旨,令郭百容出兵。/p
李烮临行前亦曾致信郭百容,让他在天子不明究竟、踌躇不决时上书请奏,带山南军四成人马出师镇局。/p
郭百容还未入宫,天子圣旨先到,倒是省事。/p
散朝之后,李壑仍在默默出神,内侍总管康忠在旁边低声宽慰:“陛下对凛王至亲至厚,大盛王臣百姓,哪个不知。”/p
李壑一叹,“堂兄消匿太湖,行踪不明,也许是对朕失望,当年他和先帝闹得不痛快,也是一夕之间杳无踪影。这次他临走前特意提醒朕,说乌日王一定会在击败花讫勒之后,向百丽大举报复,倘若乌日王邀大盛合击百丽,千万不要应允,可朕没听他的话。”/p
百丽民风硬悍,妇孺皆兵,乌日王屡战不胜,向盛廷邀援。/p
大盛内乱时,李壑调安北军南下,北境虚空,浑朔两部借着战乱占去不少大盛疆土,乌日王郑重承诺,如果大盛愿意援助,他会将占去的疆土全部归还,并且释放所有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