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愈离得还远，荀瑞领着启明军翻过一道坡，面前是个浅谷，对面便是羿射坛正在激战的土丘，林雪崚隔着浅谷看见骆驼兵边射边行，向冯雨堂越逼越近，急得心跳出喉，让长弓营用最后剩下的几枝箭把杜愈的渔网射了过来。/p
冯雨堂探身而起，利箭疾发，射倒被网罩住的骆驼军，启明军抢奔过谷。/p
帕伊黛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渔网从天而降，她虽不甘心，可父亲受伤，对方来了厉害的援军，她不敢恋战，吹角退兵。/p
赛吉的金旗牙军及时赶到，和白旗军、剩余的骆驼兵护着艾和曼父女，从西坡逃下土丘。/p
羿射坛一场血战，骆驼军损失近半，帕伊黛又痛又恨，骆驼军完全是她的主意，结果一入战场就吃了大亏。/p
她闷涨着脸，抬头仰看天空，鹰群北移，晢晔重调神鹰阵，用四色旗军封堵突围的盛军。/p
赛吉令金旗军、白旗军加速，赶去与主阵汇合，帕伊黛忍着臂伤，带领剩余的骆驼军紧随在后。/p
启明军解了角弓营之困，精弩营和厉旭坛也回到土丘。众人登上丘顶，骆驼军扬起的沙尘把战场搅得象只巨大的蒸笼，腥气冲天，却看不真切。/p
等沙尘渐落，才见旷野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刀甲积山，腑脏粘流，曾经鲜活各异的面孔此刻全无区别，一个个扭嘴暴眼，恐怖狰狞，象无所不在的砾石一样浸在泥血里。/p
启明军见过烈火焚城，见过人头坠雨，可这样无边无际的惨烈，怵目刿心。/p
远处激战犹酣，滚滚黄沙中，月鹘军旗帜招展，铁骑梭奔，震响隆隆，天空鹰群盘飞。/p
林雪崚对神鹰阵并不陌生，可四象二十八部独立又配合的总阵是太过庞杂的棋局，她忧心如焚的问段铮：“老爷子，神鹰阵迅猛万变，密不透风，咱们应该如何出击？”/p
段铮白眉凝簇，“现在青旗军走蛰龙阵，红旗军走锐鸷阵，东、南两方无懈可击，然而黑旗在西，金旗在北，不那么严丝合缝。”他伸手指向艾和曼的白旗军，“这是因为白旗离位，黑旗暂居白虎位，走貔虎阵，金旗暂居玄武位，走蠕蛇阵，白旗即将入阵，必然三军错变，各归原位，错变之时，就有破绽可乘，只是我们步行太慢，根本赶不及！”/p
紧要关头战马滞乱，林雪崚焦急万分，让柯文熙和履水坛去接应余千淞。/p
东栾渐冷哼，“弃马时不犹豫，现在等什么？我们是来收尸的吗？段老儿，你罗哩罗嗦，妖女的鸟阵有何可惧？她就是上唤天兵，下唤地鬼，咱们来之杀之，越是障眼的东西，越该单刀直入，破了这些花哨！”/p
手持开山钺，吆喝厉旭坛，要不顾一切奔赴死战。/p
段铮也提了嗓门，“东老头，调阵的不是妖女，是晢晔！他巴不得大盛援军全都堆上来，被神鹰阵这个无底洞吞掉，你不懂厉害，去那里多添一滩肉泥，能帮得了谁？”/p
林雪崚盯着鹰群中的神荼，“段老爷子，难道晢晔也会驯鸟？鹰上只有燕姗姗。”/p
段铮十分肯定，“晢晔虽然不会驯鸟，但我清楚姗姗那丫头，她只有小聪明，再怎么长进，也没有摆弄神鹰总阵的本事，她只是晢晔的传令人。”/p
雷钧不解，“老爷子，阵法复杂快变，他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燕姗姗怎么按晢晔的意图调阵？”/p
站几人身后的宣女低声回答：“是箫声。”她没有跟丁如海前往靺末部，而是留在启明军中。/p
林雪崚止住众议，“箫声？三嫂，千军万马，你听到了箫声？”/p
宣女已不是蜥人，但仍比常人敏锐得多，“箫声里有给神荼的信号，别人听不见，神荼却能隔着老远分辨，只要神荼得讯，寨首立刻就懂。”/p
“箫声从哪里来？”/p
宣女凝神片刻，指向远处的麦田山。/p
此刻晢晔身边只剩很少的人，站在高处的岩石一侧，启明军地势低，看不见晢晔在何处。/p
岳川道：“我从后面绕过去瞧瞧！”他带着几个链兵手，轻快隐秘，消失不见。/p
宣女纠眉不语，一只手攥着胸前的旧铁哨，这唤鹰铁哨和排箫原理相同，都可以发出人听不见但巨鹰可闻的亚耳之音。/p
林雪崚困在鹰喙峰上的时候，见过朱雀寨吹哨调鹰，“三嫂，你是不是可以用哨音干扰神荼？”/p
宣女微微发抖，她对燕姗姗仍然又牵挂又恐惧，一旦吹哨暴露，以寨首的脾性，自己绝无善终。/p
林雪崚扶住宣女的手臂，“这么多人在，你别怕！”/p
宣女凄然一笑，我这条命，寨首拿去又如何，我背叛她，还她也应该。横心壮胆，含哨而吹。/p
铁哨尖锐，在寂静的鹰涧峡中数里可闻，但在震撼的沙场上，早就淹没在马蹄兵戈里，唯有其中暗含的亚耳之音，人虽然听不见，却能穿越黄沙尘嚣，直入高空。/p
神荼立刻察觉，发出欢愉的叫声，朱雀寨每个使女的哨音都不一样，它一听就知道是谁。/p
宣女在朱雀寨时，相貌丑陋，久居地穴，很少和其他使女来往，与她相处最多是巨蟒阿福和两头巨鹰。/p
每当凋谷清静无人，她便离开地穴，吹哨唤鹰，给神荼、郁垒喂食，人鹰相嬉，巨鹰不在乎她的丑陋，她也忘了自己是被唾弃的蜥人。/p
其他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