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一翻,果然找出些零碎铜钱,她高高兴兴付了账,把一碟桂浆糖竽推到青龙君跟前,笑道:“青龙大人请,你这雁过拔毛,拔得可不干净。”/p
低头接着翻找,搜了几遍,只找到那个白衣娃娃,青衣娃娃却不见踪影。/p
“恶匪,那个青衣布偶呢?”/p
青龙君抱起肘来,脸上露出令人憎恶的笑容,“什么青衣布偶?”/p
林雪崚停住手,“你肯定见过,明知故问!”/p
“女人的鸡零狗碎,我怎么记得?”/p
她叹口气,“青龙君,那是要紧东西,我再给你做只好灯,快还给我。”/p
他却不理,“这桂花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桂香渗透,真是美味!”/p
林雪崚费尽口舌,又骂又央,他却始终一口咬定没见过。/p
磨到最后,她也终于相信青衣娃娃真是丢了,心中空荡失落,耷拉着脸。/p
青龙君凑近哄劝:“桂浆干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不就是个布偶,我给你做个更好的。”/p
她收拾包袱站起身,“我累了,好走不送。”/p
青龙君跳起跟上,“好端端的节日,怎能气鼓鼓的回去。”/p
不容分说,拽着她去逛大大小小的兔儿爷摊子,又拉她去瞧舞火龙,在月神像前求拜,然后去看戏台上的嫦娥奔月,在石砖塔灯下添柴泼油,烧得火势冲天。/p
转了一圈,林雪崚仍是兴致颓乏,脚步一顿,停在一个面具摊子跟前,拿起一只玉兔面具前后转看。/p
青龙君微笑,“戴上瞧瞧。”/p
她眨了眨眼,侧手一指旁边的猪头面具,“那你戴这个。”/p
两人戴好,猪兔对视,猪头戴得不正,林雪崚伸手揪揪猪耳朵,拉拉猪脸。/p
青龙君只觉玉兔眼中闪过一丝慧黠,正有点诧异,她的手指忽然不经意的从他脸侧擦了一下。/p
这无比短瞬的一触如同蝴蝶扇翅,带着令人遐想的轻柔,猪头静了片刻,伸手拂了拂玉兔的长耳。/p
塔灯中的一座烧得太久,火势太盛,轰崩倒塌,火星碎砖溅得到处都是,受惊的人群散开一个大圈。/p
两人摘了面具,青龙君道:“定是你最后扔的那两捆柴。”/p
“恶狗先咬人,谁泼的那一桶油?”/p
左近的人听见,对他俩怒目而视,两人见势收声,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撤上浮桥,返回堤坝。/p
向南行至人烟稀少的僻静处,夜电腾龙从坝上蹓跶过来,斜眼看着他们,喷了个响鼻。/p
两人上马驰回兰荫山,到了山脚,林雪崚跳下马,青龙君怕她闪腰,扶手一送,助她稳稳落地。/p
时辰已过了半夜,林雪崚也不告别,匆匆忙忙奔回山上。/p
青龙君目送白莲般的背影轻盈远去,悄悄握着手中的东西,再也掩不住得意之色,放声笑出,“小夜,省得被她发觉,咱们快走!”/p
林雪崚回到衢园正门,抿着嘴喊老王开门,老王奇道:“林姑娘,几时出去的?”/p
“王伯伯,我一直在笃淳院,绕去江边看了看灯,回来晚了,真是抱歉。这几日人紧事多,门口墙根得看牢些。”/p
老王看着她急急跑进,一头雾水。/p
林雪崚悄没声的溜进白阁,回到自己房中,憋了许久的得意之色终于绽放,自袖中摸出一小团轻柔的物事,在灯下一展,一片幽光如流水,正是那幽澜镜衣。/p
从青龙君怀里挣跳下地的时候,早已偷眼看清他收镜衣的动作,后来揪猪耳拉猪脸的时候故意引他分神,用小指一勾,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领口内的宝贝偷到了手。/p
她细心将幽澜镜衣藏好,长抒口气,伸个懒腰,打算更衣洗浴,刚解了腰带,眉头突然一凝,伸手一拂,腰带空空,寸霜剑不见踪影,怪不得下马时他体贴扶送!/p
林雪崚气得跺脚,“这恶贼!”真是有得必有失。/p
浸在水中,忍不住又骂了两声。/p
浴后好歹息怒,浑身松软的爬上床去,一掀床帷,不由双目圆睁,那青衣娃娃被五花大绑,以一个极其狼狈惨烈的姿势倒吊在帐中。/p
林雪崚呆看半晌,气急败坏的将布偶解救下来,一想这人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还不知何时胆大包天的摸上了自己的床,立刻掩面掀了床单被褥,找个盆塞了,抬脚端出屋去。/p
动静太大,璟儿披衣上楼,“林姐姐,我找你找了好久,几时回来的,这是做什么?”/p
“璟儿,帮我换套床单被褥,明日将帐子也换了。”/p
“怎么啦,好端端的,干嘛全换?”/p
“好妹子,别多问了。”/p
鸡飞狗跳,又折腾了半宿才算停当,林雪崚终于上床躺稳,侧脸去吹灯,发现床头小案上多了个圆形漆盒,花纹暗雅精致,开盖一看,盒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圈荷叶小圈,剥开一只,竟是做工极好的紫藤竽藕糕。/p
这青龙君的花样一环一环,层出不穷。/p
她捧着盒子怔怔出了会儿神,唉,明日带给笃淳院的娃娃们去吃吧。/p
闭上眼,倦梦当中一只猪头挥之不去,猪眼中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刺得她隐隐心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