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诧异,“仓库?你们园中种稻收米?”/p
莛飞摆手,“粮谷是有一些,但不是私仓,除了粮谷还有好多衣裳被褥、杂物用具,都是四面八方的好心人有空捐送来的,由赭阁的方叔叔记册调度,再设法运送到远近各处的受灾危困之地。”/p
小蓝思忖:“原来这园子以赈灾为任,那这三仓货物才够多少人用?”/p
莛飞看出他的疑问,“这三仓是就地应急的,各条水陆要道上还有周转义仓,数量虽然不及官府社仓,却可以保证粒粒粮米用之于民。朝廷虽然推行纳粟助赈,但有些官吏捏造灾情,从监粮折银中分报开销,监守自盗,真到赈灾时往往调拨不济。这些年来,衢园连通江淮捐输渠道,深得信任。小兄弟,你可听过这园子的来历?”/p
小蓝摇头。/p
莛飞道:“此间最早的主人曾是浙闽有名的富商,有一年衢、婺、兰三江大水,淹民无数,毁田万顷,这园子因地势高,在一片泽国中孤兀而出,拯救了兰溪县的大半百姓。”/p
“大水持续数月才退,那好心的园主继续收留无家可归的穷人,扶老育幼,治病护弱,结果耗尽家资,自己也在瘟疫中病故,园子自此荒废。不过兰溪人却不曾忘恩,称他为‘衢公’。”/p
他伸手一指池中小岛,“东澹岛上的衢公塔就是纪念他的祭祠。如今每到清明,来拜祭的人都必须亲自划舟上岛,以敬衢公大水孤园救济众生之德。如今这园子里,几家共住,按不同的廊柱梁木之色,分为九阁,每阁主人各有所长,只有一样心思是相同的,那便是秉承衢公之志,各尽所能。不过话说回来,大灾乱时,一方一隅究竟势单力薄,只有举国齐心,才最有效。”/p
小蓝没想到闲情逸致的小岛原来有这样的故事,跟着莛飞继续沿池而行,走着走着,小径右侧冒出一排延伸的篱笆,后面的斜坡上种着一畦一畦的药草。/p
小蓝细闻那些药草的涩气,莛飞好奇:“好些人不喜欢这药圃的味道,你倒不怕。”/p
小蓝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个采药的。”/p
“哦,难怪!这儿只是宁夫人的小药圃,黄阁后坡上还有好大一片。”/p
小蓝抬头,见坡上立着几间黄梁楼阁,等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正被莛飞牵着手转过山坡,莛飞的手掌温和光滑,与自己干冷粗糙的采药之手全不相同。/p
小蓝轻轻顿住步子,将手抽了出来。/p
莛飞并没在意,指着坡上相邻不远的另一座灰色楼阁道:“衢园有两位杏林高人,除了黄阁的宁夫人,便是灰阁的秦老爷子。这位老爷子脾气古怪,平日沉静寡言,可一旦哪个病人不尊医嘱,便会挨他痛骂,几里外都听得见,所以他有个绰号,叫‘霹雳华佗’。秦老爷子和宁夫人虽是夫妻,可料理医事时各掌门户,连姓氏也不肯混淆,黄阁宁字号,灰阁秦字号,疗法、用药大不相同。”/p
过了灰阁之后,那雾中薄虹般的池上弯桥已经近在眼前。/p
两人登上桥顶,西澹池中有一座八角形的水榭,周围遍生荷花,此刻九阁主人在榭中聚会,里头热闹,外边倒比平常安静。/p
如果想从这里到水榭去,可从桥下的蓝阁摆舟而渡,蓝阁布局与别不同,一半悬空建于水上,乍看象个船房。/p
莛飞道:“蓝阁主人是丁三哥,他以前曾在江宁救生衙当差,如今这园子里要走水路的差事都由他承担。这人整日游荡在外,回来也象住在船上,凭风临水,喝小酒睡大觉,好不惬意。”/p
小蓝想起太平县救生衙,轻轻一叹:“来时路上也经过一家救生衙,谁知急财不急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