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如海矮身旋腿,使“罗汉地功”抢回稳势,正待回击,江粼月突然凌空一跃,双足连环如弹弓,踢力刚猛,正是凶狠难缠的“大提涉式”。/p
丁如海双目一瞪,知道来招险狠,使出“沾衣十八跌”的绝技,腾挪灵旋,将六道劲踢一一卸开,化解了最后一踢之后,人已退到白玉屏风跟前。/p
众人见他避得疾巧,高声喝彩。/p
丁如海身上酣热,却也夹了少许冷汗,一抖络腮胡子,痛快道:“好身法!”/p
“大提涉式”极耗劲力,两人拼完这个回合,都在攒势,好抢下一招的先机。/p
丁如海稍快一步,双手一提,左肘前顶,右拳圈劈,是看似低敛、实则迅疾如雷的“拜灯拳”。/p
江粼月突然双肩一松,竟似卸了护体之气,全无还招的迹象!/p
丁如海大吃一惊,收住攻势,这一拳生生停在江粼月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p
他顺着江粼月的目光回头一瞧,原来林雪崚已经绕出屏风,站在堂侧。/p
江粼月特意穿着她做的浅蓝长衫,圆月西湖的补丁图案清晰可见,左袖被抹濂枪新划了一条口子,血迹斑斑。/p
林雪崚眼眶一酸,低下头去,“江粼月,抱歉的很,我没去金水渡口找你。”/p
江粼月虽然没被丁如海击中,可拳风震肺,胸中腥气翻涌。/p
他一个人在渡口,凄风苦雨的等候,希望、绝望交替煎熬,不是没有怨艾,然而见到她的一瞬,所有怨气全抛去了九霄云外。/p
挺起胸膛深深呼吸,灿然一笑,“那有什么要紧,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在哪儿见面不都一样。”/p
林雪崚顿了一顿,抬起头,声音一颤,“我也不能陪你去岳州了。”/p
西子湖畔的夜莺是否还在唱歌?草虫是否还在奏鸣?它们见多了春花暖月,听不听得到心碎的声音?/p
她收回约定,江粼月并不意外,可他现在才懂,心碎和是否意外,并不相关,碎片并没有因此减弱锋利,五脏六腑被扎得破漏无救,痛得骨僵身麻。/p
可他仍是一笑,直直回视,“那也不要紧,崚丫头,我不是说过么,你愿为他做的事,我都愿为你做,你若闷了,还有一条烂泥鳅可以逗趣儿,总比偷偷对着鸭子说话要好。”/p
他若愤怒失望,她会好过百倍,可他不在乎,明知她会选择无花无果的孤守,仍愿做她的陪葬。/p
林雪崚心中绞痛,这恶匪,痴傻起来深不见底,世上有一颗殉葬之心已经太多,怎能让他也走这条不见天日的路,浪费一生时光?/p
一横心,摸出幽澜镜衣,努力狠声,“江粼月,你还不明白,你我之间已如此衣,一生一世,再也不可能了!”/p
双手一震,内力送出,幽澜镜衣碎成千片万片,如漫天黑蝶,舞了一厅,变作黑雪飘下,落在玉泽堂雪白光洁的地上。/p
江粼月木然立在黑雪中,这轻轻渺渺的碎片仍带着她的幽香,与幽澜镜衣有关的种种旖旎,全都碎得不知所终,一丝一缕也抓不住了。/p
直到黑雪落尽,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表情,只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样东西,上前一步,放在她身前三尺的地上。/p
“既然如此,这东西我再也不配留着。无论如何,从太湖到西湖是我此生的极乐时光,永世不忘。”/p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向外走去。/p
邝南霄警示左右,谁也没敢出来阻拦。/p
无数眼睛盯着江粼月的背影,直到那一抹浅蓝没进初夏飞雪,不见踪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