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崚将匣子接在手中,这木匣半尺长,三寸宽,两寸高,除了顶面上的一个方槽之外,不见任何缝隙,方槽内嵌十五个小木块,林雪崚伸指将小块逐个移动,上下左右方向不定,看得人眼花缭乱,移了一圈,方槽啪的一声抬起半寸,林雪崚用手一掀,匣子打开,原来方槽是盖,那些小木块是锁。/p
匣内铺着用碧溶桂树叶筋脉织成的软垫,正中一只白玉小盒,匣盖反面镶镜,嵌着几枝精细的妆笔。/p
林雪崚把白玉小盒托在手中,盒形如叶,晶莹润亮,徐敦眯起眼睛:“好讲究的东西!这是你平日用的胭脂?”/p
林雪崚摇摇头,“这叫七蕊金蓉膏,是我姑姑前些日子特意托我爹捎给我的,七蕊金蓉,蕊色七种,每四十九朵花里才能找到一束红蕊,我姑姑专挑红蕊做成这膏脂,是嫌我赖着不嫁人,意在催婚,这么端正隆重的红色,哪里是平时用的东西,我搁着也是搁着,今日见雯儿的胭脂偏淡,就拿出来了,这胭脂香远细腻,着色长久,最衬喜庆。”/p
林雪崚的姑姑浔芳夫人是久居南海的奇人异士,擅于制作精巧物件、妙锁机关,浔芳夫人远途捎回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p
徐敦摸摸下巴:“装胭脂的木头匣子,除了你还谁会开?”/p
林雪崚答道:“唇脂原料难得,调配不易,所以姑姑特意做了这个碧溶桂匣子。南海的碧溶桂树自带异香,也最能护香防潮,把七蕊金蓉膏小心存在这匣子里,可令芬芳持久不散。匣上的锁叫做‘拼骨锁’,有十五句口诀才能拆解,另十五句才能还原,除了姑姑自己,我爹和我,再没旁人能开得了。”/p
徐敦琢磨匣子的时候,秦泰已将白玉小盒接过去,轻轻启开盖子,盒中胭脂还剩小半,清香幽袭,嫣红的胭脂隐含暗金亮泽,随着光影变幻,暗金又折出七种不同的色彩,变幻迷人。/p
秦泰用银针挑了一点胭脂,溶于一碗清水,水中殷红娆散,象绽开了一朵娇艳的玫瑰,再加两滴酒,玫瑰花瓣上骤然冒出诡异的蓝色,红蓝相混,蓝扩红收,只一眨眼,蓝色便将所有的红色吞噬,方才闪亮的银针亦成乌黑,变化之快,戏法一般。/p
秦泰沉脸不语,众人的目光象刀子一般齐聚在林雪崚身上,待她开言解释。/p
林雪崚早在宁夫人问话的时候,就隐隐发冷,此刻真的亲眼见到胭脂变色,即便已有预感,这一记闷惊仍是结结实实炸在心口,震得脑中一空。/p
众人见林雪崚凝立不语,议论迭起。/p
莛荟上前两步,“林姐姐,你喜欢叶哥哥,嫉恨表姐,所以害死了她,是不是?”/p
易筠舟出言喝制:“小荟,事情还没搞清楚,不可胡言乱语!”/p
林雪崚轻退一步,“小荟,你真是这样想我的?”/p
莛荟颤声道:“你的胭脂里有这东西,匣子只有你会开,表姐的唇是你亲手画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抬肘痛哭。/p
林雪崚竭力仔细回忆自己取用胭脂的每一环节,可被哭声议声环绕,脑中乱线难以收拾,手脚僵麻,胸口郁堵,恨不得冲进冰缝里静一静,把一切想个清楚。她无意识的抬头去看叶桻,从小到大相处十六年的师兄,也认定自己十恶不赦么?/p
叶桻自阮雯死后便如木人,一动不动,更没向林雪崚张望一眼。/p
璟儿哇的哭出:“不是林姐姐!林姐姐绣花绣了几昼夜,水也没空喝,哪有功夫弄什么花汁!”/p
林雪崚稳住身子,凝起心神,示意璟儿止声,转向易筠舟道:“园主,胭脂是我的,可我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有鬼醉蓝,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更没有害雯儿的心思!不过雯儿的妆既是我上的,我脱不了干系,大伙要认定我是凶手,是送官惩办,还是在此煮了剐了,我都不会有半分违逆。”/p
莛飞道:“林姐姐,你的性情大伙都知道,别忙着说气话,你仔细想想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才最要紧!”/p
易筠舟点点头:“雪崚,你今日动用这匣子的前后是什么情形,慢慢讲清楚。”/p
议论平息,林雪崚皱眉冥思,自言自语般缓缓道:“雯儿午后沐浴,我和璟儿先来了青阁,帮师兄整理布置,后来竽儿跑来召唤,师兄的一切便交给了徐婶子和曹敬……”/p
“我和璟儿回了白阁,抱起新娘的衣履盖头走到朱阁,帮雯儿穿戴,夫人给她梳理发髻,插花簪饰,莛荟为她调粉傅面,抹额黄,贴花钿,郦豆竽儿帮她修指染甲,眉、眼之妆都是我亲手所画,唇妆是最后一步。”/p
“点唇之时,觉得雯儿的唇脂都是淡粉之色,便遣璟儿回白阁拿七蕊金蓉膏……璟儿把匣子拿来,匣盖没有被拨弄过的痕迹,一切如常,我把匣子打开,取出胭脂盒子,放在妆台上,然后取了一枝妆笔,打开盒子,蘸了胭脂,先给雯儿绘上唇……”/p
讲到此处,背上忽然一凉,似是明白了什么。丁如海问:“你绘唇之时,小荟她们都在围着看么?”/p
林雪崚点头,“我面对雯儿,雯儿背靠妆台,我左边临窗,身后和右手都是人,她们一会儿说‘圣檀心’唇式好,一会儿又说‘恪儿殷’‘半边娇’‘嫩吴香’都好,后来还是夫人定的‘天宫巧’式,我就先绘了上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