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两个男孩从小一起长大。
后来,一个变成了作家,一个变成了罪犯。
梁清从来不写日记,所以对于自己的少年时期回忆也不是很多。但是如果一定要写的话,这本日记一定会是以这样的句子开头: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我的父母离了婚......”
那之前的事情,仿佛都已经模糊不清。那之后的故事,才慢慢得清晰简明条理明白。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梁清的父母离了婚。
哥哥跟了父亲,他跟了母亲。
这个分法似乎是很多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所有人都对此没有任何疑问,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梁清讨厌他的父亲——甚至有些恨他。记忆中的少年时候,仿佛只要一有什么事情就会挨父亲的打,考试考坏了要打,和人打架了要打,父母吵架了他还是会被父亲找个借口殴打。
渐渐地,梁清对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就慢慢积攒起了恨意。
但是真正要和他分离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茫然的失落感。
这仿佛是一种失去即将失去一半栖身之地的不安和失重感。
梁清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他的叛逆期来得特别早,去得却特别晚。事实上,如果让薛晨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近而立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已经脱离了叛逆期。
十三岁的时候,他就会和一群人出去鬼混,有很多社会上的所谓“朋友”。当然,这些所谓的朋友,并不是他和对方就有多少的感情,而只是说他们是可以“互惠互利”,“互通有无”的关系。
事实上,在这之前,梁清就一直和附近中学的小混混玩得很好,经常会一起去打球什么的。他唯一一个属于“乖乖牌”的朋友,就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男孩费奕真。
两个人同年出生,同个学校,分明性格完全不同,却一直玩得很好。薛晨一直觉得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梁清的奶奶却说是因为两人之间“有缘”。
费奕真和梁清,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费奕真喜静,梁清却喜动;费奕真没事就喜欢抱着一本书看,梁清却像个皮猴子一样没一刻静得下来;费奕真一向很听父母的话,从来都认真学习不和人争执,梁清却老是和父亲狡辩说读书无用,还动不动和同龄孩子打架......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就算偶尔吵架,最后也会和好如初。梁清会强逼着费奕真去踢球,然后一路把足踝扭伤的费奕真背回来;费奕真也会一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地教训梁清一边任由对方抄自己的作业。
两个孩子的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
但是当多年以后薛晨问起费奕真的事情时,梁清却沉默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是谁?”
多年后梁家大哥曾经从梁清的旧物里面翻出一本日历。这本日历保持得很好,只是从这一年的八月中旬开始,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为止,每一天的日子上,都被打上了一个大叉,画上了一个小小的猪头。
梁家大哥只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梁清从小就不是一个有计划性的人,而每天翻日历做记号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日历上唯一留下的一句话,就是在十一月末的某天恍如是钢笔划破了纸面的短句。
“已经一百天了。”
【猪头】。
梁清和费奕真不说话了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梁家几乎没有人知道,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就已经来往了。
但是小孩子之间吵个架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所以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梁大哥曾经玩笑着问过一句:“你又害他摔倒了?还是把他的书撕了?”
可是却不是这样。
梁清宁愿自己是害费奕真在球场上出丑,或者是弄坏了他的东西,那样至少知道对方是为什么生气。
但是没有任何原因。
就是好像那么突然一日之间,费奕真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无视了他伸出的手。
第二年秋天,梁清和一群小混混鬼混,终于混出了问题。
他把一个女孩子的肚子弄大了。
梁父拿着一根棍子要揍死他,他却一脸无所谓地和梁父对峙,还非常冷漠地说道:“让她去流掉不就好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一点犹豫或者担忧或者忏悔都没有,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梁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儿子说出口的话,挥起棍子就叫着要打死他。
却不料梁清说出了更让他震惊的话。
他脸上还带着笑,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打吧!打吧!记得往死里打——你今天要是打不死我,以后我一定会反过来把你打死!”
梁父听了,怒不可遏,果然就把他往死里打,梁清当晚断了两根肋骨,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薛晨十分愤怒,当晚就第一次真正地对梁父提出了离婚起诉。
结果女孩子还是把孩子流掉了,因为梁清直接甩掉了她,完全没有要跟她一起负起责任来的意思。而且双方之间,女孩子已经满了十六岁,而梁清岁数却连十四周岁都未满,根本没办法起诉。
梁清就这样渡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早上,梁家大哥说了他要考外省大学的事情。
他问梁清:“你要一直这么下去吗?费奕真估计最差也是准备考一中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