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妩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她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倒不是因为对左慈和华佗信心十足,毕竟再怎么医术高明,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既然是人,就绝对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她这毛病可能就是其一。
之所以不紧张多半是因为看多了生死。经得多,看的就淡。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时等待死亡的过程和死亡所带来的影响。蔡妩她又不是木头,从知道自己可能得上棘手毛病的时候,心里就会时不时涌出一种恐惧。可是这恐惧感的涌出的多了,时间长了,人心也会越来越看开了。
她原本想,这世界上不怕死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不过就是怕的程度轻重不同而已。能慷慨赴义的那些人,心里必然是有比死亡更重要的存在让他们恐惧,比如理想破灭,信仰崩塌。对她而言,比死亡更让她在乎的,就是她自己这一家子了。她不想死,这是肯定的。她更不想因为病情,让整个家里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她要隐瞒,郭嘉知道后,也要隐瞒,想来这就是多年夫妻中无言的默契。她不想出现的事情,他就极力替她遮掩着哪怕这个事实将来很可能会让几个孩子怨他,恼他甚至……恨他。
蔡妩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大能耐,最大一向成就不过就是了浪子的全心相待。她该觉得自豪的。可是看看他睡熟中都不肯舒展的眉头,蔡妩又觉得心里一阵揪疼和懊悔……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他一向睡的像个孩子。她得做点什么吧?省的他又办出些出人意料的事。
之后的几天,郭嘉当真没去参加廷议,他派人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蔡妩和郭旸远行了。
蔡妩靠着**榻,不声不响地看着杜若在房间里忙碌:其实她从醒来就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大碍了,也就是杜若和郭嘉紧张兮兮地勒令她一定要躺在榻上,安心休养,不许胡乱走动。她才被迫关在屋子里不能外出。
等到家里都收拾好,准备妥帖,郭嘉是直接点了随行人员,把妻女报上车驾后,眼看就要启程出发了。郭府门前却在这时忽然来了位熟客:程昱程仲德。
仲德先生看着已经上马,就要带人东行的郭嘉,急火火扑过来,拉住郭嘉马缰语速极快地说道:“奉孝,你先别忙着走。”他可是没办法了才来搬救兵呢,主公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住了,任谁劝都不好使,执意南下兴兵。拿三个多月的新水师去跟人家常年纵横江上的人打架,就算有人数优势,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郭嘉动作一顿,赶紧翻身下马看向程昱:“何事让仲德如此心急?”
程昱脸色难看,手点着丞相府的方向:“主公要在半月以后挥师南下,征讨荆州!”
“什么?半月以后?”郭嘉眉头一挑“怎么这么急?难道没人进言相劝?”
“怎么没人劝?不光是我,连文和那小子都打许都写信来劝了!可是没劝住!这不要才请你来了吗?你这是……要远行?去哪里?”
郭嘉张张口,刚要回答说:“是去东莱”。
就被程老爷子袖子一挥,止住话头:“甭管你打算去哪里了,你先缓缓,先跟我一道去主公那里,把人拦住再说。训了几个月的水师就这么贸贸然跑去跟荆州水师对阵,这不是上赶着挨打吗?”说着程老爷子就抓了郭嘉袖子,要把人往丞相府带。
郭嘉立住脚,迟疑地看看程昱,又扭头看看蔡妩,满脸的为难。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呀?丞相府这会儿廷议都乱套了。”程昱不耐地揪着人,急声催促。
郭嘉没吱声,只是回身定定地看着蔡妩。
蔡妩轻声笑了笑,把孩子转递给旁边的奶娘,对郭嘉招了招手:“仲德先生都来了,你还是赶紧去丞相府吧。咱们这个……不着急。等你将来忙完了,再带我们娘儿俩去不迟。”
郭嘉脚下没动,任由程昱在那里跺脚着急。
蔡妩轻叹了口气,走出车驾来到郭嘉身前,当着诸多人的面给郭嘉理了理衣领袖口,笑意温柔地说:“左右我们不会跑了。你这样,倒让人笑话了。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郭嘉伸出手,狠狠地抱了抱蔡妩,在蔡妩耳边柔声说了句:“等我回来。”
蔡妩脸色“腾”的一下变红,轻轻地推开郭嘉,没好气地斥:“别磨蹭了。赶紧去!”
郭嘉这才不太情愿地被程昱拉上,往丞相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