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理亏,只是,希望这人不计较,今后别和她过不去才好。
她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去与他对付,如果真和自己杠上了,她当真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自诩蛮横,但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什么事能做,什么却不能做,她自己心里清楚。
无意为府里惹来祸端。
多少人正等着看她爹与她亲娘舅下台呢。
伴着冰冷冷的铁门开合声,宋知熹被带进了诏狱。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这里的阴冷刺入骨髓,宋知熹拢了拢外袍,除却先前的紧张不说,身子难免还有些哆嗦。
这件披风恰到好处。
拐角后再下三层的矮阶,方寸之地,一道牢间内,一个面容憔悴却难掩清丽的女子,仔细地注视那个正走来的,新来的女子。
自从得知孙喻舟中毒暴露却被救治及时,她就已经痛心得肝肠寸断。
一连几日,她已经颓败,可是仇人未死,亲人尸骨未寒,她怎有颜面去见亲人亡魂,怎甘心一死了之!
捱着日子的她恍惚度日,时间的磋磨令她早已心灰意冷,只剩下前路无知,还幻想着捏住最后一道希冀,揭露孙家滔天罪行。
可有她存活在世,孙家岂会放过折磨她的机会,想必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死吧。
柴碧端详了近了前的人。
这分明是个妙龄少女,肤色白皙,却身穿一件像是被扯皱了的灰白色男装,还没来得及打理。她风尘仆仆而来,在柴碧眼中,却隐隐流露着出尘的气度。
宋知熹一拐眼,就和柴碧四目相对。
她对那端详自己的女子笑了笑,刹那间仿佛是修罗场里的一道明光。
宋知熹被指进了一座牢间。
好巧不巧,和那女子同侧,中间只隔了一个空的牢房。
宋知熹也没多想,在和那女子搭话后,才知道,那女子就是柴碧了。
宋知熹想不通了,这不合规矩啊,同一个案件的疑似同犯,怎么会安排得这么近?
是故意为之,借机盯梢,探听虚实?
还是无意通融,或是女子狱间比较短缺,是个抢手货?
呵,想套她的话,那就找错人了,本来就通身清白,光明磊落,她压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歇了歇脚,诏狱的环境竟比她想象的干净整洁,兴许只是表面上罢了,只要不给她上刑,她就谢天谢地了。
想起那一晚的吐血,那几日心里太难过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足足躺了许久才把那魔怔的心神按捺恢复。她同情她的遭遇,佩服她的果敢睿智。
然而她一个姑娘,深入简出,不是皇亲国戚,自身都难保,无能为力为她翻案。
人总是要朝前走的,她只恨世道艰险,人心不古,奸邪隐匿,却无力回天。
她闭了眼。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第一次发觉原来力不从心,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心如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她想起她的父亲来。
爹他知道她下狱了吗?
他会不会又是彻夜难眠?
十年光景打磨,皱纹早已几不可察地缀上了他的眼角,早已失了当年的风神。
回想起今日种种。
她不该跟爹吵架的,不该跟爹闹着玩的。
侧躺在硬硬的床板上,宋知熹把外袍笼上脖子,埋头,湿了眼眶。
泪珠啪嗒一声滴在黑缎锦袍上,霎时晕染开。
……
宋府,宋老爷这边……却是不一样的风格。
觉得自家闺女在外面欢脱惯了,形形色色的朋友一大堆,赶明儿把人找回来哄回家,还得费一番脑筋才行。
宋老爹半夜鼻痒,打了个喷嚏。
“哪个浑人半夜了还在背后念叨我,还让不让人睡了。”
再合了眼就迷迷糊糊说道,“赶明儿一本奏折,参他。”
——
宋老爷:瞅瞅瞅瞅,把那浑小子的袍子丢了,用老爹的!
喏,还是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