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认真的说起来,李孟羲其实完全配的所得到的特殊待遇。
初入刘备军中,李孟羲便直言大汉天命已失,其言之凿凿,如果让乡勇们听到当日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私下的雄辩,就没有人会质疑李孟羲所受的待遇是否应该。
可问题是,当日辩论的内容,涉及到大汉天命已失这种敏感之言,刘备断然不会让普通士兵知道的过多,以免军心动荡。
所以,刘备不明确去提李孟羲所作所为,又对李孟羲照顾备至,这看在普通士兵眼里,自然就是什么本事也没有的李孟羲,待遇却高了大家数倍不止。
至于后面,招抚流民,和屯田之事,李孟羲的确干了很多事。
可他指挥着乡勇们,指挥来指挥去,把乡勇们忙的团团转。
刘备能知李孟羲安排各项事务的用意在哪,关张亦知。
可试问,那些在李孟羲手下干活的没多大见识的乡勇,能有几人能看到李孟羲的高明之处?
又有多少人被李孟羲一个娃娃指使来指使去,而暗地里颇有微词?
李孟羲很有礼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士卒们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冷脸以对,但不少人对李孟羲多少有些看法。
今日同食一灶,李孟羲顾及大家赶路一天腹中空空,说什么也不肯吃稠粥,粥不算啥,但他能为大家着想,难能可贵。
同食的乡勇们立刻就对李孟羲感官大改。
确实有风度。
十人加上李孟羲和弟弟总共十二个人,只有一瓦罐麦粥,并不多。
每人吃了一碗,各自又分了多半碗,粥就被分完了。
李孟羲有心算了一下,刘备的战兵每人一餐的口粮,竟只有半稀不稠的粥一碗而已。
太少了。
没有肉,也没菜。
吃完了饭,却是不需要去洗碗的,因为这些乡勇们一点粮食都不肯剩下,抱着碗,用舌头把碗能来回舔上三遍,舔的比洗的还干净。
李孟羲不好说什么,物资匮乏的时代,浪费一点粮食都是罪过。
弟弟砖头有啥学啥,也像兵卒们那样把碗舔干净,李孟羲自己却无法做到像众人一样。
让他不洗碗用舌头舔来舔去,太难为他了。
拿过弟弟的碗,李孟羲跟众人说了一声,说寻水洗碗去。
“这儿有水!”什长拦住李孟羲,然后,起身提了半桶水过来。
借着水,李孟羲把自己的碗冲洗了一下,算是洗过了。
然后,什长把桶里的水,倒进瓦罐里,再煮一瓮。
瓦罐里的麦粥虽然已经吃完了,一粒麦子也不剩了,但要是加点水,还能煮出几碗略微有些麦味的清水。
往常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一碗饭,能吃上三遍,有粥一遍,再舔一遍碗,再喝一碗连刷锅水似的清水,这才是完整的一顿饭。
都说当兵吃粮,可也并无多少粮可吃。
最后的一点清汤寡水,李孟羲没有喝,他给弟弟盛了一碗。弟弟白天说口渴,这下有煮好的水,好好喝个够。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围着篝火,李孟羲和士兵们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交谈中得知,这一什十个乡勇,全是涿郡人士,并且无一是家中长子,都要么是次子,要么是在家中排行老三老四等。
也是,长子要留在家乡,要继承家里贫薄的家业田产,还有照顾双亲,还担负着流传血脉的重担。
非长子出来当兵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间,乡勇们好奇的问李孟羲家有几个人。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李孟羲笑了笑,“在我上面,至少还有个大哥。加上我和弟弟,我兄弟最少三人。可家人失散在黄巾乱军之中,至今不知音信……哎!此事说来伤心,不提也罢。”
说着,李孟羲赶紧把话止住了,他怕弟弟再想起爹娘,再哭起来。
李孟羲心虚的看了弟弟一眼,弟弟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李孟羲说起自己的伤心事,让乡勇们心有同感,纷纷说起自己家乡的种种。
连年灾荒,涿郡亦不例外。
若是在家里能有条活路,谁会跑出来当兵?
虽说汉朝尚武,非军功不得封侯。后世宋朝的军人被人看不起,被骂作贼配军,但那是搓宋,汉朝军人的地位与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汉非良家子不得充军,从军是件荣耀的事,军人社会地位也高,地痞无赖要想从军,断然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是王朝末年,大汉武备废弛,再无向外开拓之力,除边地以外,大汉腹地,非良家子不可充军,早成了一句空话。
“出来投军时,我家里老祖说天下怕是要乱了,这乱,不正应在了黄巾么?”一头脑机灵的士卒转而向问向侃侃而谈的李孟羲,“军师你是有见识的,你说这黄巾之乱,啥时候是个头奥?”
众人立刻就把目光聚集在了李孟羲的脸上。
李孟羲端过弟弟手中的碗,小抿了一口热水。
他向发问的乡勇看了过去,点了点头,“你家老祖眼光精准,看的是一点不差。”
“要我说,黄巾之乱,只是开始。这乱世啊,乱起来就没个头,啥时候天下才能太平,我也是说不准。”李孟羲缓缓摇头。
敢情黄巾之后,还将乱下去吗?一句话,让众乡勇面面相觑,心中没了底气。
几乎所有乡勇都有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打完了黄巾,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谋些钱财也好,等天下太平,最好还是回家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