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松树根部露出一抹灰白,她又不舍放弃。停下脚步略微一想,自腰间掏出一条盘曲的麻绳,一头绑在自己腰伤,另一头则绑在离那松树最近的一根树枝上。
今日来郊游采药,她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不但带齐了药品银针,就连绳子匕首等物,也备得齐全,故而才走得这般艰难。
多了一重保障,自是不必那么害怕。
过去的途中,又滑倒两次,才走到那颗百年青松的树根下。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那灰白之物不过是菌菇而已,并非她所期待的那味药材。
不过在山林里头,能找到菌菇也是极好的。毕竟铭凌和梓鉴打来的猎物都是肉食,难免油腻,难以下咽,若是能煮个菌菇汤,倒是鲜美。
如此想着,便探身下去伸手采摘。忽闻耳后有所动静,她猛然抬头,还未看清是何物,便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倒去。
她低呼一声,努力的转头,比起那落水的恐惧,她更担心的是身后之物,是不是什么凶猛野兽。毕竟腰间系着麻绳,她再怎么摔,也掉不进水里去。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原本预想中的拉扯力根本没再起任何作用。她只看到身后草丛猛烈的晃动了几下,便带着那不知何时离开了树枝的麻绳一起滑入水中。
“心儿!”铭凌匆匆赶来,便见到她无助落水的一幕,顿时急得双目通红,想也不想的掠身过去,一把揪着那麻绳的尾端。
可是已经迟了,湍急的河流力道之大,根本非人力可以控制。虽然他拉住了麻绳,却也被麻绳另一头的力量给带入了水中,两人瞬间没了身影。
半人高的草丛后面,霍天羽怔怔的看着消失在水中的两人,一脸惊愕和不敢置信。
她只是想着借此机会铲除了碍眼的霍天心,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害铭凌啊!
他不是去打猎了吗,为何会突然出现?
为何拼死,也要去救霍天心?
懊悔和怨恨不停交织,霍天羽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
要害霍天心,多的是机会。要是知道铭凌这个时候会出现,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把他也搭了进去。
一滴泪缓缓自脸颊落下,既心痛铭凌的落水,又更仇恨霍天心能让他不顾生死,扑身相救。
如果落水的人换成是她,他还会这么做吗?
霍天羽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机会了。因为溪流下端便是瀑布,便是绝世高手,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水流冲击之下活下命来。
霍天心怕水,自前世被沈若秋按入井中溺死后,对水就有一种说不上的畏惧。
正是因为这样的惧怕,反倒激起了她心底最倔强的地方。每一日沐浴之时,她都讲自己浸入水中练习闭气,防的就是再有被按入井中的那一天。
没想到那天没来,今儿倒是意外的落了溪。
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慌张的,毕竟湍急的溪流和浴盆有着差天共地的区别,光是水流动的速度,就足以令她胸口胀痛憋闷,差点儿失了理智。
然而挣扎之间不经意被握住的手,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在水中,她看不见那与她一同落水的人。
可是那双手,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一次又一次,他似有心又似无意的与她接近触碰,那夜两人共乘一骑的心跳感觉,她至今未忘记。
他居然跳下溪流救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溪流有多危险吗?
他怎么能?
紧闭的眼眶蓦然灼热了起来,泪水滑出眼眶,立即被溪水冲散。
而那只手握得更紧,艰难把她拥入怀中,摸索着用麻绳把两人固定在一起。
铭凌很绝望,这辈子都不曾这样绝望过。
他以为,他能救她。
却没想到,有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
幸好,她腰间的麻绳没被水冲走,如此,即便是死,还有佳人相伴,也算没那么遗憾吧。
只可惜,他的心意还未明说,他也还未有保护她的能力,便要共殒与此了。
被绑在一起的两幅身躯,不停撞过水底的各种石块和树枝。铭凌紧紧的拥着她,尽量把她包裹得紧一些,防止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哪怕没有生机,至少能让她少受一些疼痛,不是吗?
紧紧环抱的双臂拥得霍天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同样紧紧抱着他的腰,努力寻求着最后一丝安全感。
轰轰的声音越发的近了,便是在水底,也能听得清晰。
她能感到他的身子越发的僵硬,她又何尝不是?
三丈多高的瀑布,仅凭他们的ròu_tǐ之躯,如何能熬得下来?
谁都怕死,不足为奇。
到了此时,他还能紧紧的护着她,已是仁至义尽!
蓦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酸楚,他本不必如此的。
前途甚好,美人在怀,如果不救她,他依然能逍遥自在的活着,经年之后,或成为下一个君王,或领取封地,在一隅之地逍遥自在,也未尝不好。
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陪她做对亡命鸳鸯?
霍天心想哭,不知是为着即将结束的性命,还是为着他的冲动。
脑海中忽然闪过许许多多与他在一起的画面,从两人的相识,到他方才去打猎之前,殷切的叮嘱和关心。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而她,一直在逃。
曾经纠结于他是否知道两人的婚约,所以才处处帮她。
如今,却是再也不纠结了。
便是知道又如何,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