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王爷还在迟疑,郕王府长使仪铭,也是坐不住了。
作为朱祁钰身边的近臣,仪铭在午门血案的时候,就极力的劝说朱祁钰诛杀王振党羽。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剪灭皇帝朱祁镇的势力,就是为了想让朱祁钰当皇帝。
一旦朱祁钰登基称帝,那么郕王府旧人必定会受到重用。
而作为其中佼佼者的仪铭,说不定就会位列中枢重臣之中。
仪铭从地上直起了身子,他对着朱祁钰高声进言。
“若殿下不称帝,则边关将领就会忌惮于天子之名。一旦瓦剌破关而入,也我大明危矣!”
“到时候,百姓血流漂橹,宗庙祭祀断绝!”
“殿下乃是太祖太宗血脉,怎能忍心看着我大明数代先帝的努力,就这样亡于异族之手,就这样毁之于一旦?”
“瓦剌贼子不日即将南下,到时京师必定刀光剑影。如今将领齐聚文华门,实乃将士拥戴之心甚重!”
仪铭前面的话还好,那也只是从利害关系的角度,来劝说朱祁钰的。
只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就不那么简单了。
将领们,代表着军队。
将领齐聚文华门,则可以看作军方全力支持朱祁钰,也可以是看作军方对朱祁钰的施加压力。
果然,朱祁钰的脸色更加的严肃起来,他不得不认真思考仪铭的话。
而石亨听了仪铭的话后,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巴掌。
石亨心想。
老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辛苦苦才拉拢、逼迫了这些武将。
想不到,竟然被你丫的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石亨觉得自己这是在替他人做嫁衣,被仪铭给摘了桃子。
朱祁钰沉思了一会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冷的丢了一句话出来。
“今日之劝进,皇太后可曾知晓?”
百官闻言,都是不敢接话。
因为朱祁钰的这一句,算是问到关键之处了。
皇太后,国母也。
如今皇帝朱祁镇被敌寇瓦剌俘虏,大明以皇太后孙氏地位最为尊崇。
今天的群臣居然是瞒着孙太后劝进朱祁钰的,这实在于礼法不合。
没有了孙太后的懿旨,则朱祁钰的进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搞不好,一个“篡位”的恶名,就会落到朱祁钰的头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朱祁锐这面带着他邺王府的亲卫,就这样来到了慈宁宫外。
当然,朱祁锐事前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武将。
因为这个武将,朱祁锐一路走来,并未收到禁军的阻拦。
这个武将不是别人,他乃是负责保卫皇城的腾骧四卫之一的统领。
“邺王殿下,您这是?”
司礼监第二号人物的太监兴安,在慈宁宫前拦住了朱祁锐一行人。
“本王有要事,需要面见太后。”
对于这个兴安,朱祁锐也是知道的。
兴安是永乐时期留下来的老人,他在内廷很有威望,在外臣中也有口皆碑。
对于这样一个老太监,朱祁锐也是有心拉拢的。
所以朱祁锐在回答兴安的时候,也是停下可脚步,同时也温和了语气。
朱祁锐因为高度紧张,以至于他的话语很是不当。
他用了“面见”,而不是求见、拜见。
虽然只有一字只差,不过所表达的含义,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求教、拜见,以下对上,以卑对尊。
面见,则是两人处于同一水平之上,没有身份上的差别悬殊。
兴安在听到朱祁锐用了“面见”这个词以后,又加上看到朱祁锐带兵前来。
他知道,这个邺王朱祁锐,是来者不善。
定了定心神过后,兴安对着朱祁锐弯腰拱手。
“我大明以孝道治理天下,太后又是殿下的嫡母,殿下不可在慈宁宫无礼。”
“再则说了,自我朝立国以来以来,可曾有皇子带兵去见太后的?”
兴安这句话,让朱祁锐清醒了过来。
虽然同样都是逼宫,不过用的手段不一样,达到的效果也不一样。
如果朱祁锐明火执仗的带着人马去见孙太后,一来会有谋逆的嫌疑,搞不好还会彻底激怒孙太后,乃至让她死硬到底。
“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便是,本王去去就来。”
朱祁锐想通之后,就向着邺王府亲卫统领孙继任下令,让他们留在慈宁宫外。
“殿下,可是……”孙继仁犹犹豫豫的。
他可是不想,或者又可以说是不敢,就这样让朱祁锐一个人进去慈宁宫。
如今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朱祁锐逼宫是否能够成功,这关系着大明皇位的所属。
慈宁宫乃是孙太后寝宫,里面的奴仆,必定也都是她的亲信之人。
要是孙太后意图对朱祁锐做点什么,孤身一人的朱祁,到时候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朱祁锐上前拍了拍孙继仁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放心,本王只是去见自己的母后而已,不会有事的!”
在安抚住孙继仁后,朱祁锐又才回头问起了兴安。
“本王说得对吗,兴公公?”
兴安勉强一笑,他说:“还请邺王殿下放宽心!”
“太后她老家人,一向是疼惜后辈的。今日母子相见,必定会其乐融融的。”
兴安这是在回答朱祁锐,只不过除了明面上的意思以外,还有别的内涵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