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王骥不是什么纯粹的武将,他是以文官身份在充满阴谋诡计的朝廷中枢,一步步走到勋戚的位置,那些小心思是瞒不过他的眼睛。/p
“没错,本阁部确实是有些担忧。”/p
沉忆辰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件事情,别说是现在手上还掌控着十几万大军的王骥,历史上土木堡之变后孤身一人的王骥都不敢放在京师,景泰帝朱祁玉把他任命为南京兵部尚书。/p
….要知道南京六部基本上是个空架子虚职,到了那里就意味着退休养老。哪怕如此景泰帝朱祁玉易储之前,依旧没有忘记靖远伯王骥存在的威胁,特别下了道圣旨强调他年纪大了,具体事务交给下面官员处理就好,把架空跟不信任摆在明面上。/p
靖远伯王骥当然明白皇帝的忌惮,于是乎干脆上疏请辞致仕,景泰帝朱祁玉连明朝惯用的客套挽留都没有,非常干脆的同意了。/p
从此正统朝三大战神之一的靖远伯王骥,为了打消皇帝的猜疑忌惮,纵情于声妓之中,直至夺门之变再度出山担任京师兵部尚书。/p
不过此时的王骥年近八旬,已经无法再继续戎马生涯,数月之后便告老还乡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p
这等可以直接改写历史走向的勐人,谁敢轻视?/p
面对沉忆辰的坦然承认,王骥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然后开口回道:“本伯深受太上皇恩情,按理说当誓死效忠,如今却要远离京师,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属实有些讽刺。”/p
王骥很清楚南征军在京师一日,太上皇就能高枕无忧一日,当这十几万兵马从安定门踏出去的那一刻起,就相当于敲响了朱祁镇的丧钟。/p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骥也是决定朱祁镇生死的关键人物之一。/p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注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p
“至少靖远伯做出的抉择,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而是家国天下!”/p
沉忆辰默默的回了一句,麓川是大明的隐患,解决不了就会出现第二个安南。可能现在无法衡量靖远伯王骥南征的功绩,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历史最终会给出一个公证的评价。/p
是否出征,无非也是一道另类的忠君王,还是忠社稷的选择题。/p
“本伯难道真的没有徇私吗?”/p
王骥把目光看向沉忆辰,脸上的苦笑意味更浓了,如果没有永镇一方的条件,自己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率领南征军离京,他心中对于朱祁镇有着一股深深的愧疚感。/p
“靖远伯,当初我还被扣上阉党帽子的时候,曾对那些质疑猜忌的人说过一句话,叫做论迹不论心。”/p
“天下不会在乎靖远伯为何去做,只在乎做了什么,大明南疆千万百姓会感谢这次南征。”/p
沉忆辰的这段话语,直击靖远伯王骥的内心,让他有种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p
整个大明没有谁比王骥更加清楚麓川政权危害,如果不是十来年顶着压力持续不断征讨,可能会成为大明南疆的瓦剌部,整个西南三宣六慰及及可危,甚至连云南、广西、贵州等布政司都将不稳。/p
自己是存在私心没错,但所行之事的结果,却是为了家国天下!/p
“沉中堂一席话,算是打开了本伯的心结,太上皇并非明主,社稷在他的手中比不上新君,最终大明将由盛转衰。”/p
….“此次南征本伯立誓子孙世世代代,永保大明南疆安宁,沉中堂可以放心回去了。”/p
解开心结,靖远伯王骥也给了沉忆辰一个承诺,算是报答他举荐永镇一方的襄助。/p
“靖远伯深明大义,本官谢过!”/p
沉忆辰再次朝着王骥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另外西南诸藩邦蛮夷,时常叛乱反复无常,希望靖远伯此次能一劳永逸解决隐患,本阁部会在朝中挡住一切战事弹劾。”/p
羁縻政策运用到了明朝,其实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再完美的笼络番邦蛮夷,使之不生出异心臣服于中央王朝的统治。想要真正的消化边疆土地,改土归流由中央王朝委派流官直接进行统治,才是历史大势的方向。/p
可问题是西南蛮夷土司,不会乖乖放弃手中权力,听命于中央王朝的委派官员,这时候为了避免表面臣服带来的反复叛乱,就需要执行铁血手段完成征服与统一。/p
靖远伯王骥在历次麓川战役中,曾被朝廷包括刘球在内的无数文官弹劾过,大多是关于“擅阉幼童、杀良冒功”等罪行,致使后期征讨畏手畏脚,不得不与麓川叛臣签订合约结束这场战争。/p
沉忆辰希望的“荡平不臣”,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还可以是ròu_tǐ层面上。他不想在思禄之后,再听到麓川又出现了一个思某某高举叛旗召集旧部,让大明身陷在西南的战争泥潭之中。/p
斩草必须除根!/p
靖远伯王骥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着实有些意外,要不到沉忆辰虽然数次领军作战,但他可是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位六元魁首的文官,理论上受到儒家仁义思想的影响,不会赞同这些有违王道教化的举动。/p
结果对方却主动提及,还愿意挡下朝中弹劾,确实让王骥有些始料未及。/p
“沉中堂言行举止,真不像是个文官。”/p
“那靖远伯何时又像个文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