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中,沈如意淡然若水,全然忘记非议和耻笑,素手拿起画笔,笔触轻沾颜料,她轻抿着唇,眉眼间尽是专注,她屏息凝视点缀着零乱云朵的雪浪纸,随后拿起画笔由浅入深,细腻勾画,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处。
渐渐的议论声停止,众人的目光凝聚着她,只一眼,便是刹那芳华,气若幽兰。
端坐于上的瑞亲王妃目露赞赏之色,不管众人如何嘲笑,这沈如意却心恒寂静,真真是正法眼藏,涅磐妙心,也唯有这样的气度才堪称大家闺秀,就算她画非画,绣非绣,光凭这一份沉着便已力压众闺秀。
“公主姑姑,你瞧她画的是什么?竟像个穿仙衣的仙人似的,可那仙人的衣服怎么都皱在一处。”明欣大为好奇的问道。
“这孩子倒有点意思,只是不知是那半瓶儿水还是一瓶儿水?”平阳公主淡淡道。
“公主姑姑,此话怎解?”明欣又笑问道。
“一瓶儿水看不出来半瓶儿水偏会晃荡。”平阳笑道。
“公主见解颇深,等她画完咱们才能定夺。”瑞亲王妃微微颔首笑道。
坐在下首的老太太听闻王妃和公主的私语,她冷冷的瞥了一眼沈如意,眸光里却是冷戾怨毒,想不到这三姑姑竟有如此技艺,能在雪浪纸上作绣,这会子又在绣品上作画,她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了,她在侯府一向独断专行惯了,断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沈如意这样反常的妖孽。
最好沈如意不过是侍才卖弄,并没有真才实学,否则今天她定会越了萱儿的风头,本来她就想趁此机会让萱儿在王妃面前好好表现,结果都被三姑娘给抢去了风头,若王妃不能对萱儿有所改观,那与世子结亲之事就比较悬了。
老太太这边自是恨毒了沈如意,另一边沈如萱,沈秋凉之流莫不是怨毒了她,都盼着她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为今天的大笑话才好,倒是沈如芝静然而坐,眼里带着几分期许与赞赏。
大家各怀心思,未过多久,沈如意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收了画笔,她这边一落笔,众人被挑起的好奇心总算有机会得以纾解,几十双眼睛一起望向她的作品。
“哦……原来……”有人如梦初醒,那话语里竟显鄙夷之色。
“卖弄了半天,佛不成佛,衣不成衣,还有那观音手里拿的什么叶儿,蔫蔫的耷拉着,那衣服也皱皱巴巴,还有那观音足下的红莲卷在一处,好生难看……”
“原还以为会有什么惊世之作,不过如此,也就是那几朵白云看着还像点样子,实在有辱才情二字……”
“我就说她鄙陋,还浪费了好好的一张雪浪纸,辱了佛门观音,真是丢尽了咱侯府的脸。”沈如萱趾高气扬的轻哼一声,心里却得意至要极。
沈秋凉一言不发,但眼里却有掩饰不尽的喜意,慕容思更是顺着沈如萱的话大加耻笑了一番。
“啊?”明欣满脸失望之色,“观音图讲究的是法相庄严,飘然脱俗,慈悲柔和,那净瓶杨柳枝更应鲜绿高洁,洗涤贪嗔痴,如今却是蔫的,还有那足下红莲更是……”
明欣话还未完,只见那沈如意嫣然一笑,十手纤纤沾染点点清水,水随指尖化作小小光圈溅落在雪浪纸上,观音身上原本皱着的仙袂佛衣渐渐被晕染开来,随着水的湿度渐渐伸展,飘逸端庄,栩栩如生,那观音手里拿着的净瓶柳枝,伴随着水花四溅,那杨柳枝儿就如沉睡的绿衣仙子苏醒一般,一片,两片,三片或并列或前后轻舒玉臂,到最后所有杨柳绿叶都尽情绽放,高姿明洁。
而观音足下红莲那卷曲的红色莲花瓣亦遇水而开,将先前绣好的刺绣白云融入其中,使得观音足下踏在云端,庄严生辉,刺绣与画相得益彰,好一副巧夺天工的观音图。
众人正被这绝世超伦的技艺惊呆了,如意指尖凝着一滴水,微微从观音嘴角拂过,一瞬间,所有人都叹为观止,水滴晕染红唇,观音展露慈悲一笑,真真是:
清净庄严累劫修。
浩浩红莲安足下,
湾湾秋月锁眉头。
瓶中甘露常遍洒,
手内杨枝不计秋。
千处祈求千处应,
苦海常做度人舟。
明欣兴奋的跳着脚鼓起掌来,一双杏眸里全是惊喜与赞叹:“真好看,明欣从未见过如此绝色才艺,与此一比,刚刚那些个劳什子歌舞真真逊色,就连我也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瑞亲王妃早惊叹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素来敬佛,此时唯有点头表惊叹之意,这样兰心慧质,心思灵巧的女子当真少见。
就连原先不看好如意的平阳公主也连连点头称赞:“明欣你倒没有看错了她,这孩子果真别出心裁,匠心独具。”
“那明欣今日定要拜她为师,好好的学习她的技艺。”明欣的脸蛋红扑扑的,恨不能立刻请沈如意教了她这绝技,想着又笑道,“如果她能成为明欣的嫂子,那明欣大可整日介的缠着她了。”
“你这孩子,岂有为了自个学艺而拿哥哥的婚姻当儿戏的。”平阳淡笑道,“况且明欣你身分尊贵,岂可轻易拜师,这王府要多少师傅还不能得到?”
“师傅虽多,只是没有这样的,那些师傅不过都是些老学究,明欣最不喜欢了。”明欣嘟着嘴道。
“你大哥不是定了宁远侯府家的嫡长女了么?”平阳又道,“莫不是要为你二哥说亲事了?”
“女孩儿家家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