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打探消息,三天摸清地形,三天联系朱姬,三天救人出城,三天疾行赶路——这是瑶光原本的打算。
十五天救出朱姬与质子政并且离开赵国,这样的计划如果是别人想出来的,恐怕会被嘲笑得不敢抬头,无他,这个计划里的前几步和最后一步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三天救人出城”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自从赵国长平之战大败于秦国,赵王对朱姬与质子政母子看管极其严格,质子府内巡视士兵多得足以让蚊子也飞不进去,更何况要在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救出朱姬和质子政,定出这种计划即使不说是狂妄自大也是目中无人了,但偏偏定了这个计划的是瑶光,乌家堡的人数年来早已设法探得朱姬所在与质子府地形,唯一为难的就是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救出朱姬、远遁而去,如今瑶光这么一说,乌家人立刻大松一口气,双手将地图奉上,又详细交代途中往来接应的暗号口令。
回程路上,项少龙满肚子都是“我去这位武当的真人是要大变活人吗”这样的疑问,但周围那么多赵国士兵,他也没法开口,好不容易回到宫里,瑶光遣散了下人独自来到他和元宗休憩的房间,项少龙立刻忍不住,开口问道:“清虚真人,质子府守卫森严,光天化日之下要救两个人出来,这简直就不可能,清虚真人到底有何妙计?”
元宗也是点头附议,道:“元某亦很想得知个中关窍。”
一直沉默跟在瑶光身后的严平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瑶光适才轻笑一声,道:“严先生请去屋顶上监视周围,勿让人靠近,元先生请去宫门处巡视,一只老鼠也不可放进来。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与项侠士一人说。”
严平本来只是避嫌,不料竟被委以重任,他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瑶光一眼,却只得对方一个带着信任与鼓励的目光作为回应,心中更不知苦甜,沉默着攀上宫殿飞檐上,尽职尽责地守卫起来,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地逡巡着夜色下的宫殿。
元宗欣然点头,毫不见外亦不恼,乐呵呵地道:“那元某就拭目以待清虚真人妙策了。”而后举步而出。
殿中顿时就只剩下了瑶光与项少龙两人。
项少龙不觉十分紧张。
如果说他最初只把瑶光看成一个机缘巧合穿越了时空的武当门人,听过瑶光的见闻学识又亲眼见到那般惊世剑术后,他简直就把瑶光当成神人。现在这样的神人竟然说事关重大只能和自己一个人说这个秘密,怎能不让他惊愕紧张。
项少龙来到古代这么久,说话方式已变得颇为贴近这个时代,口音都带上了一点赵音,虽不十分习惯跪坐,但紧张之下竟下意识地跪坐起来——似乎他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对面前之人的尊重。
瑶光本是盘坐,见到项少龙这般,也笑着换了坐姿改为跪坐,忍不住笑着拍了拍手,笑道:“项侠士无需这般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问项侠士而已。”
项少龙心道真是老虎我还不怕呢,但他嘴上可半点不敢回,老老实实地说:“清虚真人请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瑶光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项少龙一眼,声音也颇含趣味地向上一挑,笑道:“哦?那就请项侠士告诉我……如何得知武当二字好了。”
项少龙背后瞬间出了半身冷汗。
他知道对方是穿越的,反过来,对方当然也会知道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先前没有问只是因为……等等,先前似乎她就说过“来日可详谈”,这么快就到了那个“来日”了吗?!
瑶光见项少龙紧张到肌肉紧绷,寒毛都要竖起了,活像猫被踩了尾巴,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不过这么一问,又不是要将知情者斩草除根,项侠士何须这般紧张?我本以为如我这般跨越时间之人当世罕有,却不想竟还能见到一位,实在有些好奇,就想问上一问而已。”
项少龙干笑道:“不是要斩草除根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么个小人物,也实在不值得清虚真人动手啦,其实我身份特别简单,就是一个普通平民,比不上清虚真人这样拜在武当张三丰真人门下的高人,我特别特别特别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清虚真人就当我是个普通杂役来使唤好了!”
瑶光静静地看着项少龙拼命贬低自己,那种做派就似戏剧里的笑角一般,但是她却没有顺着项少龙的话说下去,反而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一刻,烛火映照出少女年轻的容颜和她那一双宛如深潭不可窥测的双眸,看得项少龙心中一颤。
那般年轻的秀美容貌和那般深邃的眼神,不应当出现在同一人身上,那种眼睛,应该在耄耋老者脸上才更加自然。
那是历经时光淘涤、沉淀了浮躁和玄霄,酝酿出豁达宽容更能看透浅显迷障的深邃目光。
他无法在这一双眼睛的直视下装傻充愣。
瑶光静静地笑着,声音也很是平静,甚至还透着一点点略带顽皮的笑意。
“我想,只有在乱世,一个普通平民的身上才会有人命吧?但是,即使是乱世,一个普通平民身上也不应该有浸透到了血肉筋骨里的血腥气。我能感觉到那种气息,也能感觉到你心里的刀至今都没有鞘……”
项少龙脸上的苦笑和讨饶的神情全都消失了,变得冷静而沉着——就像他无数次执行任务时一样近乎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