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宿醉的那个清晨,才使她从被他碰触过的披风上遗留的味道猛然顿悟,原来他们……
他不但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最重要的,还顶着那个伪装的身份,以抚慰之名偷听了去她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一想起那晚自己在他面前的全然流露,她就感觉无尽的羞愧!他竟然……
那么试问,她又如何不恼怒?!如何不恨?!
闻言,隐在风帽下的眸子闪过一抹了然,原来如此!
记得早前在麟县时她曾接触过他的药,而那晚,也逢他用了药后便急急赶去了见她,这才被她参透了端倪。
哥舒无鸾的身子因激动颤抖不已,眸中满是炎炎之火,“到现在,你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话音刚落,便见他慢慢抬臂,轻轻取下了风帽,一瞬风华尽显,那张脸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倾绝俊美,却也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憔悴之色。
可此刻看在她的眼中便只有怒,再无其他,过往的一幕幕一一掠过脑海,简直能将她摧毁!难怪,他当初提醒她心向摆摆正!
难怪,他对内宫之事了如指掌,来去自如!
难怪……
原来他们本就是同一人,且当初无论他的哪个身份救她、帮她,都无非是打着将她拉拢去陛下那里的心思趁机接近,而她早前的那次猜测也根本没有错!
她不欲再去琢磨那次他对她露颜,究竟是怎么骗过的她,只知道,再也不想见到这张脸,这个人!
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你……滚!”
这两个字已近乎歇斯底里,传入男人耳中只觉心仿佛受了一记重锤,痛的难以招架!
他就知道,一旦被她最终知晓此事,她便再也不会原谅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任她负气的留在这里受死,沉声道:“我清楚,你现在气我,恼我,甚至是……恨我!更不会听我的任何解释,而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我还是要将你带走!”
早前,他在王兄那里晕厥了过去,一醒过来,便再也按耐不住惊惶的情绪,急急赶来了这里救她,只因,他清楚,王兄是如何的绝情,根本不会念及他的感受而放过她,也晓得,暗暗处置她将是眨眼将至,如此时间急迫,不容他犹豫迟疑分毫!
见她毫不为之所动,只满目愤恨的瞪着自己,殷烨轩心痛内疚,却也无可奈何,凝声劝道:“听我说,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那些狱卒虽中了迷香,可拖延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醒过来,到时咱们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你先随我离开,待出去后,你想怎样发泄怒气我都……”
不待他说完,哥舒无鸾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若不随你走呢,你又待如何?”
她的执拗,已让他无计可施,咬了咬牙,“那么,我便将你强制带走!”
哥舒无鸾当然知道他做的出来,可现在她受了重伤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若他执意如此,那她根本挣不过他,但她也不能任由他掳自己逃狱!
正在忧虑间,他已掐住了她的手臂,强强拖她下地,拽向了牢门处,一经拉扯,伤口痛的不禁令她暗暗倒抽冷气,咬牙费力的扭着手腕,却是根本挣不脱,这便惨白着脸,嘶嚷道:“你放开我……”
但他不听,更没有停下动作,感应到她手臂处的颤抖,只当是气愤的缘故,加紧手力,继续拖着她走。
伤痛已令哥舒无鸾冷汗渗出,而他的举动简直让她又怒又恼,却也无力挣扎,眼看便要被他拖出牢门,她已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只能拿话激他,当即痛呼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放过我?为什么你偏要一再的来搅乱我的世界?我甘愿受死,是我自己的事,自己的决定,而你,无权干涉!”
这句带痛的责问登时让男人顿下了脚步,背脊僵了僵,慢慢回首望着她,银眉痛苦的纠葛着,“我也想放下,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还你自由,可心不随愿!若你安好,我本不欲打扰你的宁静,但现在你并不好,又要我如何冷眼相看?!你的决定是错误的,所以,我不能任由你做下这个愚蠢的选择!我知道,你有你的无怨无悔,可我也有我的执着用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爱过你,很深很深,直到现在亦然,也不管你如何恼恨我曾经的欺瞒,但我只告诉你,我对你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的虚假!”
他的话满是真挚的深情,让哥舒无鸾的心为之颤了又颤,这一刻,不知为何,她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对她的情对她的心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选择欺瞒?且一再一直的欺骗着她?
难道……真如那晚她醉酒时他以魅影那个身份暗暗开解的那般,他实际上是有什么苦衷的吗?
是吗?
如果是,她会原谅他吗?
她不清楚,脑中太过混乱,以让她完全理不出任何头绪,所以,她要冷静一下,彻底的冷静!
她缓了口气,勉强维持着平静的情绪迎向他的视线,决绝道:“就算抛开这些心结,就算你我还像从前那般,我也不会随你脱逃!因为,违逆的罪名你担得起,可逃狱的罪名我却背不起!”
他知道她在拿这个借口来堵他的口,也晓得她在担忧着些什么,无非是怕罪责最终会归结在大妃的头上,他理解她的用心,可虽理解却是不赞同,而她的顽固与愚腐更让他心生了隐怒,“那又如何?君不贤,臣又何必去忠?!”
好一句,君不贤,臣又何必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