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山上,秦酒回头打量着已然大婚的少年,曾几何时,他一路从北凉赶至青萍州,只为参加他的婚礼,如同当年那样,于黑暗中抽出一点点时间,只为当年答应故人的承诺,引领少年走上剑道。
时间最易逝,这一份师徒情分,亦让秦酒在这近十年之间,过得极有意义。
算是互相成就。
不过这些事,秦酒自是不会和顾余生吐露心声。
师徒二人默然行走间,已踏云追风,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曾经的青云门,走过那一片桃花林,最后,秦酒与顾余生在青云镇的那一条古道停下来。
那一堆荒烟蔓草的坟冢前,秦酒对坟而坐,默然饮酒。
顾余生亦对着坟冢烧香磕头。
许久之后。
秦酒身边的少年也手握着酒葫芦,平静地酌饮。
人真正的成长,是学会将心中的那一份缅怀与悲伤深藏。
秦酒饮尽葫中酒,撑膝而起,少年已将他搀扶起来。
秦酒轻轻拍了拍顾余生的手臂:“余生,就送到这吧,为师要去北凉,之后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和你师伯去找一些东西,他年你我未必有相见的机会,若是此生无法再见,便在这里给我也堆一冢坟吧。”
听见秦酒的话,顾余生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他一早就有预感,没想到心中的感觉会变成现实,他嘴唇触动几次,还是没法说出劝阻的话。
顾余生理了理衣衫,朝秦酒长长一礼。
秦酒坦然受之。
顾余生如当年那样给秦酒满上旧时的酒葫芦。
“余生,不必送为师,我走后,你便是小玄界唯一的背剑人了。”
秦酒的手拍在顾余生的肩膀上,躬着身子的顾余生久久未起身,等他直起身来时,秦酒已随风悄然走远。
傍晚。
顾余生归斩龙山时,忽感北凉方向剑气纵横,一座真正的剑气长城屹立在天地之间,剑气长城上,没有秦酒的身影,只有曾经的那位养马人老黄,久久伫立,守护着北凉的人间。
“秦先生,远走了。”
站在剑山前的顾余生,眼眶红润,莫晚云在身旁,默默陪伴。
剑道场。
韩文,苏守拙,莫凭栏,瞿梁红等晚辈,亦在默默向北方拱手作揖。
“唉。”
圣院九先生万千象双手置于身后,亦是默默叹息。
良久,他亦朝北凉拱手:“昔日虽理念不同,但秦先生守护人间之心,圣院从未质疑过,此番离小玄界,人间又少一柱石。”
莫潇湘默默走来,脸上的敬重还没有消散,神色间有些颓然,低声道:“九先生,连秦先生那样的人物,最终也逃不过命运的枷锁吗?”
“不一样。”
万千象给出莫潇湘一丝丝希望。
“历代背剑人的命运归宿,最终都是要回到人皇庙的,纵然是上界的使者,亦无法将他们束缚,你根本不了解人皇曾经在七界的地位,上古时期,前几代人皇每一代皆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们的昊辉纵然抵达不了小玄界,但也足够庇护一脉,背剑门历代弟子守护着人皇庙的秘密,秦酒自也不会例外。”
万千象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可依旧让向来慵懒的莫潇湘震撼到,好一会才喃喃自语:“怪不得顾白愿意赌上生命,也要为儿子谋得一条出路,这一条出路,不正是当年夫子也未曾走过的另外一条道吗?”
“潇湘,看来这些年你并非真正的颓废,当年顾白是青萍州少有的英杰,天下修行者在浩气盟和斩妖盟的驱使下,诋毁其名誉,然而世间总有公道,当年仙葫州之事,顾白怒骂谪仙,虽然断绝了大部分人长生飞升之念,可又何尝不是更多人内心所想所惧?”
“若天下人真恨顾白,在他死后,小师弟又岂能活?无论是方先生,还是曾经的沧澜皇后,都是心中有大义之人。”
“潇湘,昨日小师弟大婚,前来青萍祝贺之人,并非是看在圣院的面子上,而是当年顾白守住了人们心中的那一道正义,许多人当时只会趋炎附势,可在岁月磨砺下,又岂会没有长进,曾经丢在地上的脸面,终究是要捡起来的,况且小师弟从一路荆棘中成长至今,与浩气盟和斩妖盟修行者所做所为,大家心中都有所评判。”
莫潇湘施然一礼。
“九先生之言,莫某受教,我这些年未曾了解女儿,如今也算初识贤婿品性,心中之顾虑,便彻底放下了。”
万千象微微颔首:“如此甚好,圣院的事,今后就要落在你肩头了。”
“我?”
莫潇湘诚惶诚恐。
万千象目光眺望远方,娓娓道:“昔日夫子离开小玄界,只是不忍苍生罹难而已,圣院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然而我们身为夫子的学生,又怎忍老师的心血毁于一旦?”
“潇湘,你要明白,世间修行者,每一场修行皆是逆天而行,生死有命。”
“众生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而已,然而他界强者视小玄界为延寿摄魂之地,过去每隔数十年,就会有强者陨落,过去数百年来尚有所克制,然而这数十年来,每隔几年,就会有更多的生魂或是英魂被强行掳走。”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手持天书,地书和人书,尚不能归故乡,他界必然也发生了了不得之事。”
“年前我曾向天买卦,求得一象,小玄界的危机迫近,只有不到十年时间了。”
“我欲联络诸位师兄师弟,在最后的数年间为苍生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