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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
一连两月暴雨倾盆,群山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天妖城和万妖城外尸横片野,妖族作为大荒的主宰,在上一次大荒秘境出现之后被魔族入侵,灾难降临,再无力对人族发起进攻。
曾经的十大妖族,也不得不团结起来,如人族那样召集妖兵,训练妖兽抵御魔族。
妖族三大古城之中,天妖城离人族最近,幽夜作为最早屈服于狐族女人蓝灵姬的妖圣,勉强保住了天妖城。
而万妖城因为有灵族的存在,受到蓝灵姬携领的魔族入侵,数月以来,早已城破墙倒,就连作为敕封妖圣的万妖塔都被夷为平地,蓝灵姬在万妖城奴役数以万计的妖族,又训练了一支魔族大军,试图进攻大荒极西之地的大荒灵域。
大荒城曾经是伏龙圣君的治下领地,可因为伏龙圣君‘离奇’陨落后,大荒城外面的地盘不久后就被曾经的十大妖圣瓜分殆尽,树倒猢狲散,很多大妖要么投靠了其他妖族强者,要么就是被其他妖族强者斩杀,血肉之躯和力量被剥夺。
大荒万年来不变的规矩,那就是弱肉强食!
如今镇守大荒城的强者,是十大妖圣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九狸妖圣,即便是强大无比的其他妖圣,也鲜有知晓他真正面目之人。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修行者唯一记载有关于这位妖圣的信息,便是在四百年前,九狸妖圣潜入大梵天圣地,在佛门大典之日将佛前香油窃走,并将佛门培育的金莲台一爪拍碎!九狸妖圣在大梵天圣地混战之中,杀死了大殿前的三十六位受戒僧,甚至有传言,当时尚未成为大世尊的舍心高僧,肉身被毁就是拜他所赐,以至于后来舍心高僧被迫轮回转修二世。
惊雷动大荒。
苍穹之下,一道背剑的身影从万妖城方向急飞而来,落在临江之畔。
来人。
正是顾余生。
数日之间,他已遨游小半大荒之地,期间顺手斩杀了魔族修行者上千之数。
站在临江之畔,看临江之水咆哮,暴涨的江水几乎将津渡全部淹没,那一间古老的院子离临江也仅仅只有数丈之遥。
时有暴雨垂落。
顾余生抬头看向将暗的天空。
又看了看那一间院子,脑海之中不由地想起曾经在清凉观历经的黄粱一梦。
今夜。
他打算在临江之岸的院落房舍暂憩。
撑伞推门入院,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墙角多了一株孱弱的青藤,它在暴雨之中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倾泻的雨水打落藤叶。
此院正是青藤老人曾经的本源生长之地,如今旧院长新的青藤,顾余生驻足凝观,眼中竟也泛起沧桑之色。
岁月带来的,不仅仅是世事更替和变化无常,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轮回之感。
与梦中不同的是院墙之角,还少了一株桃树。
“或许这也是宿命中的一环吧。”
顾余生喃喃自语,他心神一动,唤出陪伴他多年的木剑,将一道灵力注入到木剑之中,木剑泛起青色的木灵之气,化作一株弱小的桃树苗,顾余生将桃树苗栽在墙角,以雨伞撑在树苗上。
青藤老人也好,桃妖老人也罢。
它们从本源之中诞生出来的灵智已经死去,清源洞天中的那一株老桃树,是留给宝瓶的念想。
当年顾白斩一截桃枝做木剑,如今顾余生以木剑化桃树幼苗。
算是圆了一段因果。
顾余生站在古旧木屋的檐下,看不尽之江水滚滚向前。
神思恍惚之间,他的心神随波逐流。
仿佛眼前的波涛,不再是滚滚的江水,而是无法逆流的时间。
瞬息之间,顾余生进入到一种奇妙的状态,过去种种,历历在眼前——岁月之中消失的帷幕,好似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之中翻滚,临江垂钓之人,嬉戏江畔的浪潮儿,拍江打岸的回响,消失在木屋身后的人族村舍。
时光万载千年,弹指一挥间。
他仿佛看见这一间房舍的主人在过着乘舟打渔的平静日子,也看见临江之畔的村落因为妖族环伺而渐渐荒芜。
轰隆!
天空一道闪电垂落临江,大自然的雷霆威怒,在波涛之中甚至连浪花都泛不起一丝丝。
顾余生的身体陡然一个激灵,从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天已然黑了,他的衣衫早已被暴雨浸透,仿佛间,顾余生感觉到自己就是这间木屋的主人,一个在激浪之中拖着疲惫身躯归来的平凡之人。
夜风微凉,雨湿身体,不由地哆嗦了几下。
迈着僵硬的步子进木屋,用最原始的方式把火塘里弥留的炭点燃,又点燃一支蜡烛竖在桌子上。
窗外临江唰唰流淌,暴雨沿着屋檐流淌,得益于上一次到这里时的随手修缮,木屋没有漏雨,顾余生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他本来想要以灵力将打湿的衣服烘干,可手却下意识把青衫挂在火塘边,就这么让火塘炙烤着春雨打湿的衣裳。
挂一壶水在火塘上,顾余生又找来一些木柴放进火塘里,明明是修行者,他竟也觉得有些孤冷,双手摸了摸肩膀,往火塘靠近坐了坐。
呼呼的风啸声和春雷交替。
木屋内渐渐有了温度。
火塘的火光和烛光交相映照在顾余生的脸庞上,两只眸子里火焰微晃。
壶里的水在咕咕咕冒着热气。
顾余生微微改变坐姿,双掌拱阴阳,抱在丹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