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越位于大邺以南,气候适宜,过了边境线,随着往国都长平的靠近,人文风景渐渐显露出与大邺的不同,物产也逐渐丰富。
行了几日,长平已不远,裴玉放慢了速度,说是不想回去听那些大臣们啰嗦,能晚一时算是一时。
楚清欢没有意见,只是问道:“听说高越蛮子多,这一路以来,却也没碰上。”
裴玉半伏在马背上,懒散地回答:“去年让我剿了一些,大部分都灭了,还有一小部分逃到了北邙山一带,我也懒得去追,三年五载的想必他们不敢再出来祸害。”
“去年什么时候?”
“就是从黄城回来之后。”
她看了他一眼,他回视着她,眸光清透得能照出她的影子来。
刚离开淮南时,便听到有难民说高越蛮子太多才逃了出来,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他竟然消除了这一大患,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到底是一国之君,让人不可小觑。
“你一直未曾告诉我,你那时候去大邺到底是什么目的。”她语声清淡依旧,“因为大邺,还是因为一些人?”
“因为高越。”他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我知道当时的萧情公主被淮南王救走的消息,但我去大邺却并不是因为此事,毕竟此事与我高越无关……但是淮南王举旗,内战在即,作为邻国的一国之主,必须看清形势,顺势而为。”
楚清欢的眸光犀利了一分:“顺势而为指的是什么?”
他缓缓直起身来,迎着她的眸光,没有退避,却也没有回答,轻风吹拂起他的发丝,他袍裾飞扬,姿态潇洒,眼神却是沉凝。
但也只有极短的一瞬,他又恢复了闲云野鹤般的悠闲,只是将话题忽略了过去。
“或许你不信,觉得那时相遇太过巧合,事后我也不止一次想,那时怎么就那么巧,碰上的正好就是你。”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常说的缘分?”
楚清欢不置可否,只道:“不愧为当皇帝的人,什么角色都是信手掂来,演什么象什么。”
她的话噎人,他却坦然受之,谦虚道:“过奖过奖,不过是小可一时心血来潮,过了过戏瘾。”
“……”
她沉默了一下,问,“黄城外的那次夜袭,有没有你的份?”
“杀人需要动机,我以什么理由杀你?”他摇头,“你去应付后面那些人的时候,前面院子里也闯进来一拨,我当时放了颗信号弹,让我的人来接应,后来趁人不备时离开……至于那些都是什么人,我到现在都没有查到。”
“算了,有些事,未必你想查就能查到,或许哪天不查自明也未可知。”楚清欢不再看他,微眯了眸子遥望着长平已可见的城墙,“高越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倒是可以考虑劫上一劫。”
“这就算不错了?”裴玉却不以为然,“所有国家里面,真正算得上富庶的,要数与高越相邻的莒卫,要劫也劫莒卫去。”
莒卫国土并不广,但胜在地理位置,东临澜沧海,南靠北邙山,北部又有荆水保证充足水源,得益于得天独厚的位置,战事少,有这样重要的两个条件存在,想不富都难。
“你离得最近,就没有打过莒卫的主意?”她随意地道,“听说莒卫皇帝久病卧床,太子亦早在十多年前失踪,国事都由文筠公主负责打理,你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想法?”
裴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出了会儿神,才道:“文筠公主虽为女子,但这些年来将莒卫打理得很好,民心安定国库充盈,只是兵力弱了些。据我所知,由于太子一直未能找到,皇帝的病又未见好转,朝中有些势力蠢蠢欲动已久,她承受的压力不轻……如此情形之下,趁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有失大家风范。”
楚清欢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除了是书生,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怜香惜玉?”他呛了一下,连忙否认,“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要说实话吧,我防文晋与大邺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力气去打莒卫的主意,若真有那一日,只怕前脚刚踏入莒卫,后脚就被文晋给咬上一口,或者直接让大邺给吞了。”
“也是。”楚清欢点头,“不说文晋与大邺,只要你留出了空门,我第一个就把高越吃掉。”
随行在旁边的众随从立即侧目,目光警惕。
“野蛮啊野蛮。”裴玉倒是没什么反应,望着她摇头晃脑了一阵,将马往她旁边更凑近了些,笑嘻嘻地说道,“青青,我觉得吧,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太辛苦,不如找个好男人嫁了,安心在家里享福,你觉得呢?”
“这世上有好男人么?”她漫不经心地道。
“不多,但也有,比如小可在下我。”他见缝插针地毛遂自荐,明月般的眸子几乎贴上了她的脸,“若是嫁了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天底下绝顶绝顶好的好男人?”
众随从汗流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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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长平城门,裴玉一行非但不从皇宫正门入,反倒绕过宫城,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门外,那看门的小太监一看到他,眼中顿时爆发出若狂的欣喜,蹭蹭蹭跑过来,压低了声音泫然欲泣:“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嘘!”裴玉连忙出声示意,见周围悄然无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才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问,“最近那帮老家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