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奇怪,从未谋面的皇上怎么就这么相信狼王的人品呢?难道就不怕射濯部狼王他拥兵自重,有图谋不轨的一天?退一万步来说,此番作为亦绝非黄子睿在皇上面前大有情面可以办得到的。
又一次回到这里,射濯部已然不见昔日的祥和与宁静,取而代之的是硝烟弥漫的满目疮痍及毫无生机的遍地哀号。战争留下的是鲜血、是落寞,是毁于一旦的家园,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
在一座阴暗潮湿的小帐篷里,我终于找到了遍体鳞伤的佟佟佳。帐帘掀起,骤然见光,她一颤,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碎布般的褴褛衣衫,悲悯的眼神像极一头受伤的小兽。
单凭她叫人心头巨恸的神色,不必开口相问,这些天她在这里的遭遇已了然于心。我走过去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她感受到我身体上的温热和熟悉的气息,先是小声的抽泣,接而化为无声的恸哭。她哭,我便陪着她哭,两人就这么跪在地上相拥而泣,用泪水涤荡上苍施于她身上的屈辱、悲伤、痛苦、绝望。
正哭着,一阵风从身后吹过,接着帐帘被人重重地掀起又放下,有人大步走了进来。未及我回头看清来人,却见佟佟佳先是一怔,接着原本紧抱着我的手臂攸然松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一个音。
‘佟儿。‘背后之人轻唤一声。
是他。不用回头,我亦知晓。那略带磁性的音质仍同先前唤我一般极具亲和力。聪明如他,现下可以做的,只是轻轻地唤,并不多说什么。
听闻他柔声唤自己。佟佟佳涣散的眸子里忽然暴起一抹仇恨地光芒,她霍然起身,拔出狼王佩于身侧的弓矢,发疯似的便要冲出去。
口中念念有词的尖叫到,‘我要一个不剩地杀光他们,这帮qín_shòu……。‘
冷不防有比她动作更快的,左臂被人一提,轻微的一阵眩晕后,整个人已被死死地圈禁在狼王颇具王者气概的霸气的臂膀间。
‘听我说,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眼中的佟儿不是这般脆弱不堪。她的勇敢曾不止一次地令草原上的所有人慑服。请你,快点将那个她替我重新找回来,告诉她--这里。这里需要我们共同去做的事还很多。‘狼王的气息温柔地拂上她布满淤痕的颈项,这便是世间最有效的金疮药。
佟佟佳整个人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任由这个被自己一向奉若神明的男子拥着。我明白,此刻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必定掩藏着的是心潮澎湃惊疑未定的一颗心。
见她不置可否,狼王又问了一句,且正因这句,令佟佟佳犹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我想问你,事到如今,你可还愿做本王独一无二的大妃?牵着我的手。不离不弃地一路陪我走下去?‘狼王问得真挚而又坚定。
他的话语令潜藏在佟佟佳眼底的最后一丝戾气消磨殆尽,佟佟佳更深地伏进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依旧令她迷醉的气息。而后用力地点点头,再度红了双眼。只这一次,倾泻的却是与在我怀里完全不同的情绪。
此情此景,我在这里已尽显多余。于是,轻抚开帐帘,悄然转身退了出来。
毫无生机的山地高低不平,牵着马的蒙雷同库翡姌脚下踩着碎石和沙尘,一路辗转徘徊,流落在草原各部落间疏于防范的边界地带。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许何时抬眼望天,头顶的那一片在他俩眸中总是呈现出恒久不变灰蒙蒙的基调。四周永远是荒无人烟的原野,某个方向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座低矮的小山。
一夜之间,藩属被撤,父汗死了,封地没了,连同昔日风光的郡主身份一道化为乌有……,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一切都失却了它们原本的颜色。遭此噩梦巨变后的库翡姌一改往昔桀骜不驯的脾性,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起来。
她独自走在前面,即便只是背影都不难看出她踌躇满志的心事。
蒙雷不无担忧地向她的背影投去深深一瞥。
这样的日子,确是苦了她。
如若当初自己不去求助乌粱海部,如若半路上没有遇着她这么一位郡主,再如若他在库查巴面前开口时,她用她的刁蛮任性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或是干脆直接将他绑了关起来当奴使唤。
现在的她必将仍是那个无忧无虑、衣着光鲜的小郡主吧?!
而现下,恐怕又将会是另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走到今天这一步,却是他蒙雷自己一手造就的。面对这样的一个她,他又有何颜面启齿规劝?思及至此,蒙雷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尚存于腰间的硬物,一个重要的决定在他心底酝酿而生。
从日出走到日暮,当夹杂着沙石的草原上刮来的野风再次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割得生痛的时候,他俩才停下漫无目的地脚步。
在一处地势低洼的山谷间,他们好运地找到一个废弃的,用树杈和破旧的羊毛毡搭建的半人高的窝棚。想是有些时日没人用过了,那羊毛毡着实破烂得紧,夜风一吹,从毡顶几处大窟窿里鼓进来的风便发出哔哔啵啵好大的声响,似乎就要将棚顶整个给掀了去。既便如此,和他们连日来风餐露宿相比起来,也算得上是奢侈了。
蒙雷捧来一堆枯草,往棚子里面厚实的铺垫了一地,又从林间拾来若干树枝,拢到一处在棚子的门口升起一堆篝火。
篝火渐旺,跳动的火光中映照出库翡姌那张稚嫩而又略显苍白的脸。
‘饿了么?‘蒙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