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间又开了。
他站在门外,我站在门内。
眼尖若他,聪敏若他。黄子睿一眼瞥见被我拂落于地的糕点,原本轻嘲的笑意瞬间凝固到冰点。瞳孔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迸射出犀利而骇人的光。嘴唇半启,两行倒竖的剑眉不自觉地跳动着。足足有两分钟,他保持着那副神情没有变,我心下清明,这绝对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他手中的那只茶壶便冲着我的面门临空飞来。亏得我够机敏,一猫腰侧身躲过,才幸免毁容的厄运。
然,壶虽是擦着我的发髻偏过了,可从壶中迸溅出来的滚水,却烫得我唧哇叫成一团,顾不得惶恐,连忙胡乱地拍打起被滚水烙贴在肌肤上的小衫。
黄子睿恶行得手,却仍不肯罢休,跳着脚对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数落。
‘你个不识好歹的小贱人,活该被饿得奄奄一息,隔夜馊硬干冷的馒头给你吃都嫌浪费,难为本王心善,姑息苟延你残喘,适才费尽心力地觅得这盘细致的小点,却叫你这般作践的么?!‘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眸光中饱含着痛惜,俯下身,将散落一地的点心悉数拾回盘内,在一声声唏嘘中塞进自己口中。旋又出声,愤怒的音调中却明显夹杂了哽咽。
‘时下,江南各府连年遭灾,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一类的消息风闻不断。乏食贫民,所在多有。仅开封一地,靠赈灾得以维系的灾民就达7万余。由于旱灾,各地灾民或逃荒,或闹荒。或祈雨,均无济于事。各处饥黎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多,其状苦不堪言。旱魃为虐,祸及苏北、皖北。苏北各地开春至年底,一直未下透雨,海州、棉田等地大片大片的农田减产绝牧。旱灾又引发蝗灾,禾苗被吞噬一空。旱蝗交迫下,灾民逃亡饿死者不计其数,一些灾民甚至饥则掠人而食,致使旅行者往往失踪。相戒裹足。社会次序。因严酷的旱灾而变得动荡不安。‘
‘连续的饥荒。使农户蓄藏一空,愈来愈多的灾民滑向死亡的边缘。饥饿难当的灾民为了苟延一息之残喘,或取小石子磨粉。和面为食;或掘观音白泥以充饥。结果,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摧,同归于尽。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一些气息犹存的灾民,倒地之后即为饿犬残食。一些壮年饥民甚至在领受赈济途中倒地而毙……。‘
末了又加上一段,言语间充斥着满满地戾气与怨愤。
‘有些人怕是待草原安逸舒适得久了,连感官都变得麻木迟钝。竟可以对故土沿途所见不止一处死去的飞禽、干涸的河床、龟裂的土地、枯槁的人形视若无睹过目即忘。早知如此没心没肺之人。小巷中,不若教那帮蛇鼠之辈一并凌辱了去。‘
不得不承认,他前面的话句句明理,只最后歹毒的那句严重伤及我的自尊,让我认定必须与他对抗到底。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省下我的口粮去赈灾!想现代为了减肥,六天粒米未进也未曾将我饿死,单单穿越到古代就不行?我不信。再则,禁衣好歹也是他黄子睿的朋友,就算忽略当初对他的救命之恩,仅凭当初禁衣的一番举荐,想这孩子还不至残虐到将我活活饿死的地步。
权衡过利弊,心下愈发失衡。虽明知他所言甚是,面上仍旧强硬地冲他咆哮回去。
‘不就区区几只糕点么?至于恼羞成怒到要诋毁姑娘家清誉?你就一疯子!‘
听我如是说,他戾气渐消,眉眼含笑。只那笑,浮现出的却是一番叵测的狰狞。
‘清誉?你还有么?本王看来,在射濯狼王宣读放妻书的那刻起你便失得个干净。‘
‘你……。‘
我一时语塞,强压下心头怒火,竭力寻觅他言语中的破绽,以图予以反击。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与我多做纠缠?倒不如各走各路,让眼前落得个清静。‘
黄子睿冷哼一声,细长双眸中升腾出黑亮的光,咄咄逼人。
‘你倒是想?!如此作为,只不过让我先前对你身份的猜测越发笃定了。‘
‘随你怎么想。‘
我气极败坏地抬腿便欲向外走,却不想背后之人使出移形幻影之术,‘豁拉‘一声将床榻上成色半新的锦被撕扯成裂帛,旋即将他自己和我的手腕缠绑于一处。
‘我说过的,真相大白之前,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我使劲挣了挣,只是无奈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即便使出吃奶的劲,那条帛条依旧纹丝未动地牢牢缚于我和他的腕间,脉息之处旋即因出力变得酸胀红肿。
‘你到底想怎样?‘我恶狠狠地瞪视着他,连杀人的心都存了。
见我怒极,他却先一步平复下来。
‘鉴于你对粮食的糟践,从现在起,我可以吃,你只能看。‘
‘我不看。‘我严词拒绝。
‘这恐怕由不得你!‘
说来也奇怪,黄子睿缚着我在距京师数十里外的麒麟镇且走且停地行了两日,既不打道回府,又无意将我献纳给朝廷邀功,只一味地在小镇上兜兜转转。有好几次我提起勇气质问他意欲何为?他回应我的只是缄默不语。
不过相形于苦行僧似的游历与心中不解的疑问,每日用膳时分却成为我最难熬的劫数。没错,两日不进食对我可以不产生任何影响,但那也只是周围不出现诱惑的情况下。万恶的是,那日之后,黄子睿突然改酒楼用膳。虽说他自己吃得已十分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