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心里明白,任他珠玉玲珑,亦或粉黛精琢,众多的虚幻表象之下的无非只是一个血色尽失的灵魂,而那抹没有热度的苍白迟早会掩饰不住。
张灯结彩,喜字高悬。朱府一大早派出的迎亲队伍,在一路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此刻已浩浩荡荡地抵达门前,不等爆竹炸开迎亲的喜讯,街道两侧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花轿落地,喜娘上前拿秤杆挑开轿帘。轿座的软垫上平放着一个摆满五个大红石榴的吉盘,石榴的中央插着一只红筷子,筷子顶上系着一朵红艳欲滴的石榴花。
喜娘在众人面前喜滋滋地将吉盘捧入怀中,迎亲队伍为首的家丁便冲着内院大声喊道。
‘恭迎新娘上轿,吉瑞安康,多子多福!‘
我便在众婢女的搀扶下,头顶红盖头,身着描金绣凤大红喜袍,脚踩喜鹊登梅玲珑鞋,珠环翠绕熠熠生辉地在众人注视下由婢女搀扶上了旎红软轿。
既上了轿,外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吹吹打打。
当轿子再次稳落于地时,我心下了然,朱府到了。
朱府今日会是怎样?!金碧辉煌?喜气洋洋?无论怎样,大约都不会像我那日所见到的那番灰白死寂了吧!
若想得到解药必得先入洞房,既入洞房,后必行房。古往今来,大抵没有新娘是会被绑着行房的,那么行房之际便是最好的逃跑之时。虽说古代的这具身子弱是弱了点。不过,要对付一个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瘫在床上的糟老头子,却还绰绰有余。只是这逃跑。有了天时,还得齐备地利与人和,所以此刻的关键是得摸清朱府的地形和下人的分布。
心里虽做如是盘算,怎奈头上的红盖头不遂人意,偏偏好死不死地织得没命的厚实,我拼尽全力也仅得瞅见鞋面上的喜鹊登梅怯怯前行。这古代,新娘又不兴自个揭盖头的。两相为难之际,却听得已到堂前的司仪高声宣布。
‘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某人咳得昏天暗地。
‘二拜高堂。‘某人咳得地动山摇,肺几乎都要咳吐出来。
‘夫妻……。‘司仪话还没说完,盖头外面便一阵骚动。紧接着又听闻有人在嚎啕恸哭。再然后便听得有族人惊声尖叫。
‘不好了。朱老爷他……,他吐血而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嘴巴张了张猛吸了一口气。像是被干涸折磨多日的一尾小鱼。一下子被重新放回水里。正打算扯落盖头见证一下这天大的喜讯,孰料盖头一边高一边低只拉扯到一半,手腕脉息处便被人死死扣住。
‘大家静一静!‘朱凤娘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今日乃朱老爷的大喜之日,虽说老爷他刚刚殁了,但他于族里的威望不应随他的离世而消亡。俗语说死者为大,朱老爷临死前最大的遗愿便是--以耋耄之年赴豆蔻之约,聘娶眼前的这位嫣儿姑娘,我们有义务助其达成未了心愿。再则,按照朱家村的族规,婚典自打起了头。便得一路进行下去,如若不然,必定会为我们整个村落招来难以预测的磨难。我相信,朱老爷在天有灵,一定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所以,我宣布,婚典继续。‘
一席话,生生震慑住喜堂上、族人间,噩耗传来,悲伤的蔓延。
先前慌乱的族人在静默两秒后,人群中复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喜炮和欢欢喜喜的喜乐。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手腕的脉息亦浑然不觉地被放开。
死人如何交拜?
我心下狐疑,却并不顽抗,一边应承着乖乖照做,一边歪着脑袋自盖头低的那侧悄悄朝外面打量。当看清右侧用来代替新郎行礼的是一只梗着脖子的公鸡时,我就地石化。胸口瞬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所占据,难不成他们要将我后半辈子的幸福维系在这油光发亮鸡毛的荫庇下?!
在司仪一声声唱礼中,我一次次木然地下跪、叩头。慎重其事地完成了一连串繁琐的礼仪之后,一人一鸡双双立起,司仪高唱一声‘送入洞房‘。我和那只被强塞入我怀中的神色惶恐的公鸡,便在喜娘和众婢女的簇拥下,暂别喜堂,步入柴房。
入的既是柴房,自然等不来替我送合衾酒之人,我满怀懊恼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我的新郎‘却扑腾了两下翅膀,寻了一处干草安静地低伏着。
屋外,一轮圆月自云层中浮出,明亮如镜。踩在稀落于地的光影间,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就门缝朝外张望。
朱府的柴房离后院院墙不远,算得上府上颇为偏僻的角落。朱凤娘虽交待下两名家丁留守,然,朱府上下人等的心思此际大多被这突如其来掺和到一块的红白喜事所搅,以致于当我绕开他们的视线,踩着未及修葺的残砖碎块攀上后院墙头时,竟未有所察。
当我正准备冒出身子越墙而出之际,院外的小径上却恰逢走近两道人影,就身量来看,应是一男一女。迫不得已,我只好伏低身子再次将自己隐在墙头乔木浓密的阴影中。
‘我们长久的努力终于迎来了祈盼的结果,你开心么?‘
说话的男人刻意压抑了声量,谈吐间却依旧难掩说不出的兴奋。
‘只要你开心,凤娘我自是开心!‘
听到这个名字,我大条的神经徒然收紧,耐住性子气息浅淡地往下听。
‘福大自然开心,只不过如今凤娘的做法倒教福大越发看不懂了。朱老爷既已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