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守着丝竹空究竟枯坐了多久?恍惚间但听得外头先是闹腾得厉害,再后来,兵戈的交鸣声、兵士间的厮杀哀嚎声遽然而止。身后的屋门一下子打开了,有人步履稳健地快步走了进来。
甫一望见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我,禁衣呼吸似有一瞬的停滞,心头漫过不可抑制的轻颤,终抵不过眸色中纠缠的痛楚,轻逸出声。
‘嫣儿……。‘
压下心头的悸动,我抬眸望去,只见面前之人神色清绝,仍是一袭白衣翩然,衣衫漫卷欲飞,而眸中涌动的恸意竟又是那么的明显。他的身后跟着大批的兵士,有人将适才生擒到的麻子脸绑了,逼跪于我面前。
乍见此人,我脸上漠然淡定的情绪全然崩溃,新仇旧恨齐聚心头。我双目充血,银牙恨咬。拔出禁衣带的佩剑,发了狂似地冲上去,一剑便拉断了他的咽喉要脉。冷眼旁观他不及求饶喊叫便突着一双暴眼,不可置信地栽倒在我脚边,心底却未有一丝得逞后的快感。
手执利器,浑身浴血,我仿若烈焰中的阿修罗般凝立在那里。
刚刚那一剑,让麻子脸污秽的血喷薄了一脸,浓重的血腥气使得我严重地眩晕恶心起来,但觉脑子里迷蒙一片。脚下一个虚浮,便心力交瘁地跌入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待到再睁眼时,已然置身于一张帷幔飘飞的大床上。仰头望去,不见裱糊的天棚,雕画着繁复花样的藻井;环顾四周,没有装饰华贵文玩珍宝。这里显然既不是尹池府邸,也不是皇宫内殿所在。
墙的东北角放着一排绛紫色的原木书架,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略微泛黄的经卷。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八仙桌,其上置有细瓷小碗的茶具,药罐、锦垫。除此之外。不见他物。整间屋子布置陈设虽说简略,却古朴雅致得偏偏叫人心底舒坦。
我下意识地抬了抬手,适才发觉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紧紧地攥在掌心里,那掌心湿湿腻腻的,满是粘稠的汗液。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看上去略显得麻木、生硬。
透过我的指尖传去的这细微末节的动作。成功地吸引了他空洞的目光,眼眶深陷的他向着我缓缓地别过脸来。彻夜不眠不休的劳顿。在他的眼睑下方投下两撇重重的黑影;青丝中白发陈杂,因着疏于打理,杂乱地纠结在一块;原本俊美的风采、温雅的气韵早被晦暗无光,如死灰般的面色所取代。这样一个苍老如斯的禁衣,竟让我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见我转醒,他握紧我的手,嗓音嘶哑地低声说道。
‘缘儿,你受苦了!‘
缘儿?轻飘飘的两个字,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丝竹空倒在我怀里、弥留之际那张支离破碎的笑颜。那渐渐冰冷僵直的身躯,那心心念念的儿时记忆……,我的心情不自禁地一阵抽痛。
见我无意理会他,冷冽的双眸中水雾朦胧,依是一副七魂失了六魄的怔忪摸样。
禁衣眉心紧蹙,连忙放开手。从桌上拎起药罐倒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小心地端来我眼前。又仔细地舀起一勺汤药,吹凉后送至我唇边。
我难过地别过头去,他端碗的手颤了颤,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放下碗默默地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一位面色和善。身着青花土布衣衫的中年阿婆端着热水盆子走了进来。见我双目红肿,神色愣忡着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倒也没有聒噪。出手探了探桌上的粗瓷药罐,重新换了一碗向我递来。
我自是不接的,她讪讪地将手缩了回去,却也不恼,重又绞了把热水帕子,替我擦拭起额颈间的虚汗来。
‘姑娘想是公子时常提及的嫣儿姑娘吧?我是这间宅院的管事辉婶,这些年一直是我在这里照料公子的。走马的灯会,流水的人事,这宅院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我一个一直固守在这里。兴许我上了年纪,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凭姑娘对自家兄长的一片赤诚衷心,便知姑娘乃情深意重之人。‘
我眼珠动了动,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她究竟想说什么?
‘恕老身多嘴,外面的那个,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一个人的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舒坦的。成日见他愁眉不展,哀叹连连。公子租下这间宅院,粗重之活原本不必他劳动,他却偏偏像姑娘今日这般一言不发地将平日里砍柴的活计给揽了过去。日出也砍,日落也砍;心情郁堵之时砍,在外头成事之后回来也砍;直到某日柴房再也堆不下了,老身适才乘其不备,悄悄地跟了过去。偌大的一片林子,每一棵树上都剑锋遒劲地镌刻着姑娘的容貌。自那刻起,老身才了解到公子情苦的缘由。‘
‘还有他那后背,贴身伺候过的下人都再清楚不过,那里布满坑坑洼洼的刀伤剑痕。可只有老身一人知道的是,那些狰狞的疤痕每一道都是为了在暗地里默默守护他心爱之人的兄长与对方势力厮杀格斗中留下的,长长短短,密密麻麻。公子知道姑娘心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被弃之花楼外的痴子兄长,所以,为了成全姑娘的夙愿,才带着一腔苦楚默然离去。四方打探下,得知丝竹空现如今的归属,碍其自身身份的特殊,如若直接投效*门下,*生性多疑,必为其所忌,每每只得暗中出手相助,护得丝竹空周全。‘
‘姑娘试想权倾朝野的*,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被扳倒?他手下集结的一帮死效的部下如何能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