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中又避了四五日,少年藩王马背上的干粮口袋也日臻空瘪下来。阳光依旧秉持着遗忘的态度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愿照面,待那漫天飞舞的白色幽灵凝成的雪粒砸得不那么密的时候,射濯王从马鞍后取出一套绳索,一头缚住我的双手,另一头系在他那头毛光油亮的黑马上。他鞭子一扬,我便在冰天雪地间甩开步子开始对黑马及其高倨其上的他的追逐。
这连日的大雪下得实在嚣张,一气四五山里地跑下来,仍是寻不出可以回到族人营地的路,大多数原先自由驰骋通行的地方都被坍塌下来的雪块给封住了,最糟糕的是雪块只消极短的时间便在这极寒的气候下凝成了冰块,要想等到路上的冰块自行消解,恐怕没有十天也得要半个月。
痛失爱宠,又遇此绝境,少年愈加愤懑,目光森寒地穿刺过已成其累赘的我的身体,眼中迸射出灼人的烈焰,即便冰天雪地间,都能将我付之一炬。
待再上路时,他又重新调整了折磨我的策略。双手仍是被缚住,而两只腿一边一只地被绑缚在两边的马镫上,在绑我的双腿时,对我因为急速奔驰而几近露出白骨的双膝他直接无视。马儿重又跑起来,跑不多时他身后的我就因为重心不稳,向后仰去,却又摔不下来,只是跑得疾时,随时有被马蹄踢中后脑变成白痴或是死亡的威胁。
换做一般女子,早就被吓怕得哭了。而我心里自然也很怕,但却缄默其声,把令人胆颤的恐惧拿来反复在腹中咀嚼品咂,因为我知道我的恐惧只能愈加刺激他本就嗜血残暴的神经,我越恐惧他越兴奋。
死,可怕么?天生我已死过一回,说不定再死一回还能穿越回去呢!
在苍茫的单一白色中,似乎连马儿也迷失了方向,仅跑了两里地便喘着粗气喷着响鼻停了下来,任那背上之人将那马鞭再催得急,依然驻足不前。
射濯王大怒跃身下马,重重地一脚踢在黑马的肚子上,马儿感知到腹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驮着我掉转方向便要奔逃而去。少年一个箭步飞身截住黑马的去路,受了惊吓的马儿哪管那许多,加速向前冲去。几近跟前,黑马扬起前踢,眼见就要从他身上践踏而去,少年猛然跳起,速度极快地抽出腰间所配金刀,准确地刺中了黑马的心脏,黑马长嘶一声,便倒地不起。
"贱畜,竟敢妄图背叛本王,正为这山中食物匮乏犯愁呢,如今它自个寻死,以解燃眉之急。"
少年将金刀在棉袍的下摆上蹭干净血渍,手中提着刀便向我走来,我心里没来由的莫名恐慌。莫不是他杀红了眼,死了犬,杀了马,接下来他要活下去只有杀我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这样一个暴君一口一口地生吞活剥。
他向我走来,走到我的目光正好可以平视他的膝盖的位置停了下来。我能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的微微战栗,眼睛下意识地闭了起来。不料"咯噔"一声,他锋利的刀刃并没有割破我的肌肤而是割断了绑缚我的绳索,再一声,我重重地跌落雪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不丁地突然发问,顺手将金刀插回刀鞘。
"嫣……。"我想我重重地跌落之时先触地的一定是脑袋,他一问,我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是回答到一半,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忆起他此前的残暴,这才住了口。
"嫣?嫣什么?"
我摩挲着跌脏了的鼻尖,凶巴巴地盯住他。
"你不配知道。"
"我为何不配?你是我的新宠,我自然有权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你不说也罢,既然得了你一个嫣字,那往后就叫你嫣宠吧!现在这里就剩下你我了,你若不想同这个孽畜一般下场,最好仔细听清楚我对你的每一句交待,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