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生的心情很糟糕。
自衙门回来后,他便躲进屋子里喝闷酒,一杯接一杯,直到酩酊大醉,伏案就着,鼾声震耳欲聋。
许星牧推开门替老爹盖上薄毯,见满屋狼藉颇有些意外,平日里只在勾栏小酌的老爹,今日怎会在家这般放纵?
莫非是为了庆祝儿子觉醒诗圣血脉?
可看老爹进屋时那张黑脸,摆明了是受了委屈回来的。
难不成朱知县又给他出难题啦?
正胡乱猜测,睡梦中的许平生竟忽然跳了起来,闭着眼睛大骂道,“朱如是!你这个!我家凤麟写的诗,你凭什么不让他署名?你欺负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又来欺负我的儿子,我,我,我跟你拼了!”
许老爹双手凌空乱抓,虽是醉酒闭眼状态,但每次都能准确袭击到许星牧的胸口位置,手法相当专业,看来勾栏听曲儿时没少在姑娘们身上练习。
好在他发了会儿酒疯便继续酣睡,要不然许星牧吃点亏是小,被隔壁的王县丞一家听到,事儿可就大了。
背后辱骂领导,那是重罪啊!
“爹你也真是的,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吗?”
许星牧心绪流转,已然摸清楚事情原委。ps
无非就是朱知县品出了那首诗的分量,不愿自己独占功劳,所以将自己的署名抹去,转而以桃源县的名义上交翰林院。
这样一来,一旦诗文过关,于天子脚下大放异彩,因无作者署名,京城的所有封赏自然顺理成章落在了朱如是这个桃源县的一把手头上。
大夏官场之道向来如此,不说有多黑暗,暗箱操作却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对此许星牧不以为然,既有中华五千年诗文在心中,何时不能人前显圣?
他洒然一笑,转而替老爹收拾满屋残局。
忙活了半天,又发现老爹用来裹诗的长袍似乎落在衙门里了,闲来无事,索性再勤快点,去衙门走一趟给取回来。
卯时刚至,许星牧撑起一把油纸伞,缓缓走进了雨夜中。
……
与此同时,那匹自京城而来的快马一路踏破风雨,几经周转,终于是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桃源县。
“这雨下的,跟落剑一样,刮得人皮肉生疼!”
翰林院侍读林青骑马踏过一条青石长街,骂骂咧咧躲到了一处屋檐下。
白马放养一旁,踩着雨水玩耍。
他则从怀中掏出一张桃源县的地形图,打算寻找衙门所在地。
为了这次的桃源县一行,林青可是下足了本钱。
光是一张地形图就花了八两银子。
座下白马更是远超市场价,足足需要一百七十五两白银!黑是黑了点,不过好在“日行千里累不趴”的宣传没有做假。
这不,连续奔走了一夜,白马依然生龙活虎,千里之行跟闹着玩儿似的。
除了地形图和白马,还有专门为桃源县的这位神秘诗道天才准备的五千两劳务费,这才是大头!天价人才引进费,林青这些年的家底全都掏出来才堪堪凑够。
“回京城得马上找王大人核销,免得夜长梦多。”
林青嘀咕了两声,随即打开地形图,只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自入天龙省地界后,雨势便缠绵不休,林青冒雨骑了几个时辰的马,虽披着蓑衣,但仍挡不住大雨滂沱,外袍湿透,藏在怀中的地形图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图中字体和地标建筑皆已被渗透的雨水侵袭,湿哒哒糊成一片,焉能辨别?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那五千两银票藏在了私密之处,被体温捂得干燥,要不然他直接喷血。
“他!卖图的商家不是说防水的吗!”
林青一把将图掷地,气到红温,“翰林院的人都敢骗,回去我掀了他的铺子!”
时至此时,大雨仍下个不停,林青抬头望天,雨雾浓厚,没有半点停歇的征兆。
让他的心情变得愈发糟糕。
桃源县虽远比不上京城宏伟,但毕竟一县之地,他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若是没有地形图,如何能在这漂泊雨夜找到衙门所在地?
时间可不等人啊!
一筹莫展之际,前方街角转弯处突然飘来一阵奇怪的歌谣,“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都结束吧,说心里话……”
歌声缠绵且陶醉,不像是大夏朝的曲风。
“这调子,有点南国那边的味道……”
林青听着上头,抬眼望去,只见雨势之中,一位颇为俊朗的年轻人自风雨中缓缓走来。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踽踽独行,凄风冷雨,唯歌相伴,让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而又有内涵。
“这位兄台!”
林青披着蓑衣突然上前,“打扰了,请问桃源县衙门怎么走?”
“卧槽!这里怎么有个人?他是不是听到我在唱歌?”ъiqiku
许星牧歌声戛然而止,瞬间脚趾抓地。
社死现场啊!
“咳咳!”
许星牧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年轻人,长得不错,有自己八成帅气,虽然湿了身,略显狼狈,但眉眼之间的那份贵气却是雨水抹不掉的。
不是一般人啊!
许星牧眨眨眼,迅速摆出谦卑的姿态,“衙门就在不远处,正好我要前往,不如一起?”
“如此甚好!”
林青大喜,此人竟如此好说话,桃源县民风淳朴啊!
他当即牵过白马,微笑道,“兄台请。”
“请。”
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