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从艾莲哪里回来,吴希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得。车间的同事们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几乎很少来车间,纵然偶尔来车间,也总是晚来早走,或者只是来车间签个到,打个逛、露个脸就闪人不见了的吴希彻底地变了。/p
每天,当车间主任来到车间的时候,大多数职工都还在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嘻嘻哈哈哈地闲聊。/p
而这时候的吴希,早已经检查、清理完毕自己的车床了。他把一会儿工作起来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刀具,整整齐齐地归置摆放在一起,方便工作时候取用,节省时间,提高效率。/p
车间主任进来了,吴希忙笑嘻嘻地迎上前,殷勤地围着车间主任前后左右地打着转儿。/p
“主任!主任!今天有什么活儿呀?我陪您去领哌工单呀!”/p
车间主任一愣,停下脚步,瞪眼看着吴希。/p
“你小子别跟我闹,愿意走就赶紧滚,别在这里跟我瞎乱腾!你没事儿,我还忙着呢!”/p
主任说完闪身甩开吴希继续往前走,边走便喊。/p
“小王......”/p
“哎!”/p
人群聚集处,有个小伙子高声答应着。/p
吴希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追上车间主任,伸出胳膊拦住了他。/p
“别家呀!”/p
“主任?主任!我真不是和你瞎乱腾,我以后真的好好跟着您干活儿!”/p
车间主任名叫范尉,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长着一副白白净净的圆脸庞,留着小平头儿,是个敦敦实实的山东汉子。范尉不但是车间主任,而且还是吴希的师傅。吴希刚进单位,就跟着范尉学徒。/p
范尉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徒弟,虽然心高气傲,放浪不羁,却都是因为少年丧母的变故引起的,其实吴希是个善良、倔强又喜欢耍点儿小聪明的孩子罢了。/p
范尉打量着眼前的吴希,确认吴希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p
“从现在开始好好干?想好了?”/p
吴希陪着笑脸,像磕头虫一样忙不迭地点头称是。/p
“想好啦!想好啦!从现在开始好好干!”/p
范尉像看着眼前的吴希,就像看自己迷途知返的孩子一样,眼神里有欣慰还有宠溺。范尉倒背着手,转身就走,回头看着吴希。/p
“你小子!愣着干嘛?跟我走!”/p
“嗯?哦!”/p
吴希一愣神儿,立刻反应过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范尉身后去领派工单去了。/p
吴希拿着派工单单,去仓库领来原材料和工具,就吭哧吭哧地干起来。/p
现在的吴希,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不停地干着。累了喝口水,喘口气,继续干。下班时间到了,工人都走了,车间里依然亮如白昼,吴希依然在继续干。/p
电机转动发出的噪音,刀具切割金属发出的“嗤嗤”声,在吴希眼里仿佛比舞厅里充满动感的音乐还好听,因为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p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范尉悄悄地观察着吴希,他欣喜地发现吴希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敬业的钳工了。/p
自从吴希那天晚上骑着艾莲的自行车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来面粉厂找过艾莲。日子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周过去了;日子过了一周又一周,转眼三周已经过去了,吴希依然没有露面。/p
艾莲都有点儿怀疑自己了:难道我错了?吴希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做?又去游戏厅打游戏了?还是又开始泡舞厅了?/p
今天又是周末,艾莲因为前一天晚上看书看得太入迷,凌晨一点儿多才睡觉,这不,都早晨九点钟了,艾莲还在沉沉酣睡。/p
“砰!砰砰!”/p
门板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p
艾莲一激灵,猛地地睁开眼。/p
“谁?”/p
“是我,吴希。”/p
门外传来吴希的声音。/p
“啊?稍等一下。”/p
艾莲一惊,看了一眼床头桌上的小闹钟,原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忙拎过衣服穿好,然后跳下床,匆匆忙忙地洗了一把脸,拿起木梳简单了梳理了下下头发,拉开了房门。/p
吴希扶着自己的小自行车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几个星期没见,吴希精神了很多,好像还胖了些,依稀恢复了原来帅气的容颜。只是气韵和神情再不是原来那个混世“二世祖”的样子了,吴希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车间工人的模样。/p
“你,来了?”/p
艾莲把吴希让进屋,拉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给他坐下。/p
吴希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着艾莲。/p
“你还没吃饭吧?买了个炸老虎,你吃吧。”/p
“老虎”是获州市特有的一款奢侈早点儿,在炸油条的摊位上一般都会做炸“老虎”。炸“老虎”其实和森林里百兽之王的那个老虎一点儿不沾边。/p
炸“老虎”,就是取一小块炸油条用的面团,用擀面杖赶成半公分厚、巴掌大小的面片。锅内倒油,烧至七成热时,将面片放内锅内,面片改颜色时,翻个,炸至8、9成熟时,捞出,稍凉一下,将面片一端,撕开一个鸡蛋大小的口儿,把鸡蛋磕开,从小口倒入面片内,然后再放入油锅内,炸至里面的鸡蛋熟透时捞出,即可食用。/p
买一个炸“老虎”的钱,几乎可以买小一斤的油条,艾莲虽然吃炸“老虎”,但是一般是不舍得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