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小脚,裹得扭曲的三寸金莲紧扣在他的床头,整个大宅中,只有陈婆的脚是这样。
她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直躲在床底,却不动手?荆白脑中飞速掠过一连串疑问,但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形势越紧张,他反而越镇定,手裤子口袋,摸到了今天从玄微身上翻出来的最后一张完整的黄符。
荆白将黄符紧紧攥在手中,两眼盯着床角,试探着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边,沉重的实木床板就开始摇晃起来,发出经久的木头被摇动时,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
荆白立刻转了方向,装作只是在房中随便走动的样子,回到之前坐着的油灯处。虽然不知道陈婆不动手的原因,但这样更好,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接近子时时,他轻快地收拾妥当,躺到床上自言自语:“今晚就我一个,终于可以睡觉不关灯了。”
他躺到陈婆脚尖的另一边,保持入睡时均匀的呼吸,心中算着时间。等子时一过,身下就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抓挠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床板。
荆白屏气凝神地躺着,床板甚至还在微微晃动,荆白知道这是陈婆在床下爬。
他的呼吸丝毫不乱,默默睁开双眼。这时,陈婆的头从他枕边的方向慢慢伸出来,青灰的脸和荆白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老妇人眼球暴突,满是尖牙的嘴巴张开,发出一声尖啸,枯瘦的手从床下伸出,要抓向荆白。荆白反应更快,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朱砂黄符立刻贴在她额头上!
保持着一手高高举起的姿势,青面獠牙的陈婆竟然动弹不得。荆白拍了拍双手,缓缓站到地上,俊秀的脸上神情平静,淡然道:“果然定住了,玄微本事不错。”
黄符画的什么他看不懂,但玄微的薄册里说过几种他改进过的符咒,他借此认出玄微身上的那张黄符是定身符,薄册中描述“寻常鬼怪可定三个时辰,便是厉鬼,亦能留出三刻逃命之机”。
确认符咒的功效以后,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荆白决定赌一把。
现在,见陈婆面目狰狞,身子却纹丝不动,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荆白缓缓站到陈婆身边,老太婆满是血丝的眼球怨毒地跟着他转,荆白知道,自己只有三刻钟时间。
他绕着陈婆转了一圈,尤其注意观察了她脑后,却没发现和陈宝等人的不一样。
他始终觉得蹊跷,再绕回她身前,眉毛一扬,竟然伸手掀起了陈婆一直戴在头上的黑色抹额。
原来如此,她的伤口在前额,正好被抹额遮住,所以之前一直没发现异样。
陈婆眼中露出惊骇之色,荆白淡定的微笑在她眼里宛如魔鬼:“我猜,这就是你的弱点?”
陈婆恨恨地瞪着他,荆白若无其事地将抹额盖上,缓缓道:“但我情愿再等一等……看我等的人,她会不会来。”
时间缓缓流逝,荆白神色平静,陈婆高举起的那只手已能微微颤动,她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显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沙沙,沙沙。
像是女人的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她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足音渐渐接近荆白的房门。
“鸡公仔,尾弯弯——”
她似乎在唱着什么,飘渺的歌声越近便越清晰,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前。
“做人新妇甚艰难——”
荆白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来人似乎有房门的钥匙,一阵叮铃脆响后,便是钥匙锁孔的声音,连插好的门闩也一起被推开。
陈婆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张已经看不出是人的青灰色脸上,竟然出浮现堪称绝望的神色。她举在空中的那只手不停颤抖,连抓着床底的那只手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抓挠声,可玄微的定身符效果还在,她动不了。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的是秀凤,现在的她看起来和白天差不多,穿着朴素的青布衣裙,清秀的脸庞干干净净,不施脂粉。唯一不同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把磨得雪亮的菜刀。
她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时,荆白就躲到了房间角落。秀凤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停驻在陈婆那张已经没有人样的青灰色面皮上,嘴角微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陈婆颤抖得更厉害了,长满獠牙的嘴不停张合着,眼见着秀凤哼着她的歌,一步一步地走近床头。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雪亮的菜刀高高举了起来。
“下间有个冬瓜仔,问过安人煮定蒸。”
她的歌声也十分动人,只是这歌曲中仿佛带着无限哀愁,连站在一旁的荆白被这强烈的情绪所感染,胸中涌起一股暴烈痛苦的情绪。他咬了咬牙,额上青筋隐现。
就在这时,白玉微微闪了闪,一股水一般温润的力量平和了他的心境。
荆白稳住情绪,眼见着秀凤在陈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把不能动弹的她砍成了一块一块。
她下手的动作冷酷至极,面上却十分平静,伴着哀婉的歌声,美丽的双眼中泪光莹莹,好像她依然是歌曲中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在厨房做菜,可无论怎么竭尽所能,都不能让她苛刻的公婆满意。
她温柔的表情配上陈婆凄厉的叫声,说不出的可怖。那陈婆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被砍成了十几块,地上到处都是她黑色的血,嘴里还能不断惨嚎。
见她这样,秀凤像是满意了。脚下的血迹早已沾湿了她的青布衣裙,她却毫不在意似的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