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
害怕极了,她不敢回家,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雨水冲刷着九玄的身体,她感到有些冷,于是蹲下来缩成一团,呆呆地看着那滩灰细细密密地融进水中向路边的低洼处流去。
又是一阵惊天雷声在耳边裂开,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九玄甚至似乎能感受到意识在身体里一点点抽离开的无力,天地一片昏黑,她却辩不出是因这雷雨,还是因自己渐渐涣散的双目。
“很冷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幽幽的花梨木香。九玄这才发现自己头顶不知何时没了雨水浇灌,却多了一张六十四骨的油纸伞。勉力睁开眼,就见到那个少年很好看的容颜,如阴霾中的一抹阳光,为在黑暗中绝望的人带来一丝希望。
在九玄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他说:“钰亟,抱他回去,先避雨再说。”
九玄醒来时已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很虚。
豪华的客栈,温暖的被窝,身上是一套干净的男子服装。九玄穿着很大,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那个唤作钰亟的侍女看着包子似的自己咯咯笑。屋子里暖烘烘的,让她不再发抖,也总算有精神了些。那个少年见九玄醒来,便走过来坐在她枕边,摸了摸她的脑袋,衣袖间传来一阵好闻的花梨木的香气。
本以为爹爹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本以为,男子都要像爹爹那般英武才会好看,可眼前这张白皙却充满阳光的脸映在眼中,几乎晃得人分辨不清他的笑颜。修长如剑的眉,长长的睫,略显细长却极是端正的眼,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绝美的五官,在他有棱有角的眉目之下却给人一种阳光般的强势感。可惜,年幼的九玄花痴般地盯着他许久,却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太饿所以才会流口水。
少年周身有仙气护体,应该不是凡人。爹爹说过,昆仑神境西王母和东华那种小辈,或是九重天的天帝,见了自己尚且要恭敬地问一声“帝女好”;作为帝女,就要有帝女的威严,但又要表现得很谦逊和蔼平易近人的样子。
于是,九玄掂量一番后,终于稳稳当当地开了口:“贤弟。”
“贤弟?!——”钰亟失声开口。贤弟倒是很镇定,微讶后便笑着开口:“估计是烧糊涂了。不过,原来是个小姑娘。”他露出很好看的笑容。
“这小丫头好漂亮呢,少爷。”一旁的钰亟说。
“你才小丫头……”九玄嘟囔着,后半句“你全家都小丫头”被她咽了回去。毕竟人家刚帮助过自己,总要表现得风度翩翩些,于是九玄摆出长辈的姿态,有模有样地问道:“那个啥……不知贤弟如何称呼?”
“我真不是你贤弟。我叫……我叫花子俊。你呢?”
“叫花子……”九玄惊讶地嗫嚅道,“我才是叫花子呢……”
“呵呵,”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却让他静静地一笑,她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失了色彩。他并不反驳:“我已过千岁,你叫我哥哥吧还是。”
“你比羽璃还要大一百岁呢……”九玄认真地思索着,“吧。我我,我……”九玄想自己冰雪聪明,怎么能信他真的会叫叫花子,肯定是在骗自己。爹爹说过,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尤其自己的名字还那样难听……“我叫赖赖。”九玄诚恳地说。
“赖赖?这是什么名字?”
“好孩子的名字。”九玄不屈不挠。难道自己刚只是说秃噜嘴皮子了,自己会告诉别人?
“好孩子?果然是个小赖赖。”
“你家有姓小的吗?”九玄胡乱顶嘴。
“哦,我不知你姓氏,你可否告诉我,嗯?某……赖赖?”
“莫赖赖?”
“哦,原来叫莫赖赖。以后,我便叫你赖赖……可好?”
不出半柱香,二人便熟络起来。
……人家不敢回家勒。”
“怕爹娘说你?”
“……切,也不是啦,我怎么会怕……”
“没关系,你爹娘一定都不会说你的,我们要不要打赌?”
“真的?”
“真的。我也常常犯错,娘偶尔会骂我……但是,我爹太忙,却从来都没有管过我。”
“没人管真幸福……”九玄一脸羡慕。
“呵,有什么好的。你还小,不懂——有人管才是幸福。”
“有人管才是幸福?”九玄歪头不解,也是,爹爹如今哪怕能回来说自己,自己也会很开心,娘也会很开心。“爹爹离开家很久了,我和娘都很想他呢……看娘每天都哭啊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原来,你和我倒是很像呢。”他低头,不再看九玄:“我爹娘一直都在一起住,但……我们只是住在一处,一个大大房子里,那里不算是家。我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可即便与他们相处百年,甚至不及我与你相处一日这样亲近。”
九玄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子俊,想着这人真是好可怜,在家里竟然那么不招人待见,虽然看着光鲜健全,实则指不定是有怎样的残疾呢……不由得眼睛有点酸,肉乎乎的小手扶上他的,以后我就待你如亲哥哥一样好不好?赖赖跟你好,赖赖陪你玩儿。”说着还一脸慈爱此缕缕他耳侧的发,眼神里不由得就流露出一丝怜悯凄惨来。
“……好。”花子俊微怔,很不明显地向外躲开些。“赖赖,以前没人教你如何防身吗?”
“没有……爹爹说,我要做淑女……淑女是不能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