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纷纷侧目,婉容华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强忍着心间的怒意,尽力缓一缓神色,才要开口。庆丰帝皱了皱眉,冷冷道:“都少说几句。”
婉容华只得默默咽下一口气,勉力一笑道:“是妾身多嘴,不该妄言是非。”
不多时,便有两个内侍齐齐来禀道:“颁旨的李侍郎还在等候,奴才问过宫门口的戍卫及仪元殿总领太监,都未接到容华车驾。”
众人听了微微一愣,张婕妤嘴快,不禁道:“难不成忻容华还在自己宫里?”
不知是谁低低嘀咕了一句,“册封礼未成,算得什么容华?”
庆丰帝目光陡然凌厉,往四下就坐的宫妃处冷冷刮过,众人心头一悸,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底下头去。林云熙忙在桌案下拉一拉庆丰帝的衣摆,低声劝道:“圣人,忻容华的事为先。”
庆丰帝暂忍了怒意,指着回话的内侍冷冷问道:“孟氏那里究竟怎么回事?”
“回圣人的话,容华一直没有出门,倒是她宫中的内侍匆匆往太医院去请太医了。”
庆丰帝愣一愣,“这个时候请太医做什么?”
众人讶然,敬和夫人微微福一福身,进言道:“忻妹妹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既然请了太医,必然是有所不适起不来身,圣人不如命人去问一声。”
林云熙心下疑惑,近来也不曾听闻忻容华有什么病症,甚至早上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会病到不能起身?再说以忻容华的个性,就算也一二病痛,为了保全在众人之前的颜面,也会硬撑着起来行礼。
婉容华面露担忧之色,道:“忻妹妹病得这样严重,不要紧吧?只盼妹妹福泽深厚,快快好起来才是。”
嘴皮子一碰,一下就把忻容华得病的名头坐实了。晋封之日就压不住福气病倒,不就成了福缘浅薄、当不起尊贵之位么?就算日后好了,在旁人眼里也是不配做这个容华的——尤其是圣人!倘若庆丰帝觉得忻容华享不来这样的福气,只怕离失宠也不远了。
丽修容轻轻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般道:“想必婉容华福泽深厚,从来都是无病无灾!可怜忻妹妹病着,不然听到这话定要与你论个是非不可。”
她言辞尖刻露骨,婉容华气得脸色发白,浑身轻颤,倏然瞥见庆丰帝眉间忽然不耐的神情,心头惴惴,垂了脸不敢作声。
皇后忙向庆丰帝赔了笑脸道:“自家姐妹,偶尔说话不经心,圣人不必往心里去。”
庆丰帝淡淡“哦”了一声,顿了顿,还是给皇后颜面,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宫里也该紧紧规矩了。”
正说话,李顺带着内侍脚步匆匆上前,眉开眼笑的模样,行完礼朗声与庆丰帝道:“忻容华宫里来了个内侍回话,容华已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乍然闻得此话,众人陡然一惊,倒是庆丰帝缓和了神情露出几分欢喜,“当真?”
李顺道:“正是。”
皇后满面笑容,喜气盈盈道:“恭喜圣人!宫中又添子息,可是大喜事。”众人才如醒悟过来一般,纷纷笑颜相贺,刚刚气氛凝滞的延年殿转瞬变作一片欢声笑语。
庆丰帝又问了几句,李顺道:“忻容华安好,只是这两日赴宴稍稍有些劳累,今儿出门时才昏昏沉沉不能起身,请了太医过去诊治。太医说用一贴安胎药,多加静养也就无虞了。”
皇后含笑道:“这就好。”又问庆丰帝,“那忻妹妹今日的晋封礼……”
庆丰帝想一想,道:“先停了,等孟氏养好了身子再说。”
皇后称了一声“是”,先打发宫人去传话,又道:“妾身还有一事进言,忻妹妹的容华是之前封的,而主位以下,嫔妃有孕是可得晋封的。忻妹妹按例还能再进一位,是否需要妾身晓谕六宫?”
庆丰帝道:“不必,朕过两日自会下旨。”
皇后笑容微微一顿,转瞬温婉如常,含笑应了。
复又添酒开宴,庆丰帝显出两分喜色,诸妃再如何心酸不平也还是满脸堆笑跟着一道庆贺,笑语嫣然,半分不适当的神情都不得显露。
仿佛是受这样欢乐的氛围感染,林云熙亦多饮了几杯,两颊**辣的滚烫如烧,酒意上头,便有些醉眼朦胧。龠舞笙乐,钟鼓逸逸,宫中乐伎又换了绵长喜悦的曲子来唱,歌声悠扬婉转如虎斑霞绮,林籁泉韵。
轻轻阖了眼轻轻打着拍子,耳边忽然响起李顺压低了几乎难以听闻的声音,“老奴已命掌彤史的少监对过日子,恰好一月有余。”
林云熙被这样的声音惊动,睁开眼歪着头喃喃低语道:“谁?”她眼神比素日更明亮透彻,澄澈如一泓清水,清洌可鉴,偏偏半醉微酣,脸色绯红,艳若三月桃花。
庆丰帝闻声回过头来,目中不由带上几分惊艳,悄悄携了林云熙的手,“宁昭?”
林云熙“嗯”一声,慢半拍似的看向他,疑惑中带着憨态的俏丽,澄净的眼眸中仿佛只倒映出他一人。庆丰帝心头微微一动,凑近了小声问她:“醉了?”
林云熙嘴角噙着一抹笑瞧他,摇头道:“才没有。”呼吸间却尽是桂花酿淡淡甜蜜的香味。庆丰帝就笑,捏捏她柔软的手,“都是酒气,还说没醉。”
叫人撤下残羹冷炙,传了几道清淡可口的素炒,又蒸了一笼湖蟹,热腾腾地端上来。正是秋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