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一凛,忙道:“嬷嬷说的极是,只要圣人不相信,流言终归只是流言罢了。”又打定主意,要向庆丰帝进言严惩静安宫的宫人,以告诫六宫谨守宫规、不可再轻视怠慢皇嗣。
才着人去打探了庆丰帝是否得闲,庆丰帝那里忽然来了旨意,将那两个犯事的宫女杖毙,静安宫掌事的宫女少监杖责六十、废去暴室,其余粗使宫人全都杖责二十,由殿中省再挑新人伺候,侍奉皇长子的嬷嬷罚奉一年。
皇后猛地一悸,跌坐在榻上,指尖微微发抖,颤着声道:“嬷嬷,你说圣人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
许嬷嬷也心慌得厉害,后宫诸事庆丰帝极少插手,除却立政殿等御前侍奉的宫女内侍,哪怕涉及皇嗣,一应的事宜大都是吩咐了皇后去做的。正因如此,皇后在后宫极具威信,在嫔妃宫人眼里,皇后的威严仅次于圣人,她又从不与庆丰帝的旨意相背,自然可称得上说一不二。
可这回庆丰帝不仅亲自下旨,惩戒之严也叫人胆寒,最叫人不安的,是他竟未和皇后说过一言半语!一道口谕,已将皇后在宫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中拉了下来,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看到,圣人才是天下之主!不管前朝后宫,都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皇后能执掌后宫,是因她有圣人的扶持和看重,而不是因为皇后本身!
许嬷嬷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忧心道:“圣人记挂着皇子,大约是迁怒了主子。”
皇后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有个黑洞在不断地往下沉。迟疑、犹豫了许久,终是无奈苦笑道:“不管如何,这罪总是要请的。圣人迁怒于我,也是我行事不周的缘故。”又自嘲道:“我才想着要以静安宫事告诫六宫不得怠慢皇嗣,竟连罪名都是现成的。”
许嬷嬷听了又是害怕又是痛惜,不由流下泪来,扶着皇后的手屈膝跪地,哭诉道:“都是老奴无用,叫主子委曲求全。”
皇后忙命人扶她起来,道:“不怪你。是我行事轻率,明明知道罗氏那里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料理的,只为争这一口气,才盯着她不放,顾此失彼。若嬷嬷不在罗氏那里费心,怎会看不住皇长子,还要劳你为我筹谋操心。”
安抚了许嬷嬷,亲自去立政殿请罪。
庆丰帝神情平淡,连目光都未动摇分毫,只道:“皇后一向行事妥帖,近两年不知何故,仿佛总是听皇后来请罪。”
说的皇后背上冷汗涔涔,下意识地推脱道:“柔嘉开蒙,皇儿也一日日大了,妾身看顾两个孩子,对宫务难免失了周详。是妾身有错。”
庆丰帝淡淡看了皇后一眼,冷笑道:“皇后肯尽心关怀柔嘉和皇儿,是好事,只是日后别忘了,朕不止一个儿子。”
皇后自知失言,忙低头作忏悔状,“妾身谨记。”
“你执掌后宫多年,朕也对你敬重有加。皇后,别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皇后束手敛目道:“是。”
庆丰帝点点头,不再多提,说起旁的事来,“前儿礼部尚书上了道折子,李顺,你取来给皇后瞧瞧。”
李顺自桌上小心取了一本奏章,奉于皇后。皇后接过一看,却是礼部尚书奏请选秀一事。
礼部是清水衙门,掌着本朝礼乐体制,连宗庙祭祀等事宜都被太常寺抢了去,也唯有选秀一事最能拿的出手了。礼部尚书是先帝二十七年的探花,妙章精华,朝野闻名,是以一篇奏请选秀的折子旁征博引,写得扬葩振藻,璧坐玑驰,端得是文采fēng_liú。
皇后不敢多看,略翻了几页,便放在手边。心头虽苦涩不快,还要显得十分愉悦的样子,笑道:“算来快三月了,历年选秀都是这个时候开始准备的,礼部提的正是时候,再晚只怕要拖到夏天了。”
庆丰帝“嗯”了一声,并不在意,“这事儿你与礼部商议着办,朕叫他们拟了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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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事一定,前朝后宫都蠢蠢欲动起来。
庆丰帝不过而立之年,儿子只有区区一手之数,更没有满七岁的。中宫无子,内宠亦不算多,数得上号的只有林云熙、丽修容,都还不曾封妃,将来如何,犹未可知。
皇后一面要照看皇长子的病情,一面要布置选秀事宜,正是无暇分身,景福宫顺芳仪又来报受了风寒病了。皇后狐疑之余,少不得要过问。
哪知给顺芳仪诊治的太医叶甘松自言医术不精,另派了太医院新进的方太医前去诊断。方太医是个愣头青,把了几回脉,就道是有人在顺芳仪的吃穿里添了不该有的东西。他查了顺芳仪所用的器皿分例,顺藤摸瓜,还真就糊里糊涂得抓到了人。
那原是景福宫侍奉顺芳仪的宫女,几番拷打之下被逼得吐露实情,说是一个眼生的嬷嬷给了她钱银,要她在顺芳仪的吃穿里放些东西,她家中困顿,实在贪那钱财,才被收买了。
那宫女关押在柴房里,夜里竟还有同党来救,又抓住了两个,竟也是顺芳仪的宫人!其中一个还是景福宫的掌事内监。
又有那内侍曾在顺芳仪病重时克扣用度,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如今是怕顺芳仪好了找他麻烦,才狠心下了毒手。
皇后怎会不知道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