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华不动声色,淡淡笑道:“这是宫人之间的事儿,你在御前侍奉的时间不短了,只怕没少见过。何况这般上不得台面的,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那内侍压低了声道:“奴才原也以为是个使了手段的,但奴才有个管着库房的老哥哥,故而多了两分眼力。奴才看得真切,那姑娘身上是新贡的软绸蜀绣,发上是宫制的鉴金凤首衔珠钗,这可不是普通的宫女或舞姬用的起的东西。再说那凤首上的南珠,普通的主子们都没有那样的规制。”
婉容华心头猛地一惊,鉴金凤首的衔珠钗……神色不由郑重冷肃起来,问道:“是什么样的凤首?”
那内侍吓了一跳,忙道:“奴才只看了几眼,不敢说十分,但那丹凤翎羽细喙扣珠之势是不会错的。”
婉容华呼吸一顿,难怪觉着熟悉,这钗分明就是正月里皇后娘娘赏给程家娘子的!还经了她的手看过一眼。心下砰砰直跳,暗道:“无论谁给程氏下了套,只需不明就里的人撞见了,便是冒充侍驾舞姬,私入圣人寝殿,此乃犯上不尊、**宫闱的大罪!”思绪翻飞,她忽然大笑,目光缓缓看向西南延庆宫,道:“好好好!却是上天助我!”
冷冷瞥了那内侍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可知罪?!”
那内侍一怔,“容华何出此言?”
婉容华冷笑道:“蠢货!你既看出那女子服饰规格远胜寻常宫女舞姬,怎么就不想想她是谁?!”语气森然道:“那是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女!”
内侍大惊,额头上微微冒汗,神情慌张道:“这……这怎么会?!”
“她可不比旁人,连咱们正经的嫔妃都要礼让三分,如今却被当成走了门路去伺候圣人舞姬,你以为结果会如何?!”
婉容华嗤笑一声,“不管那刘少监,单说你从浮云殿偷偷溜了出来,以为内侍监查不出?你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内侍监向来宁肯杀错也不会放过一个,想想你来日的下场罢!”
那内侍这才真的焦急慌乱起来,圣人治下的手段他很清楚,对士大夫们固然多有宽待,可对他们这些净身为奴的,却再严苛不过。胆敢有背叛、走漏了消息的,命内侍监审过,直接杖毙,极少有人能留下性命,何况是碰上今日这样算计圣人、背主忘恩的事!他双股战战,冷汗立刻打湿了衣衫,忙扑到婉容华脚下,叩头道:“求容华救命!求容华救命!”
婉容华唇角一勾,摇头叹息道:“即便内侍监知道你与此事无关,你也保不住命了!他们少不得要被圣人迁怒,自然要推个替死鬼出来……”
那内侍满面惊惶,扯着婉容华的裙角连连哭求,婉容华皱了皱眉,掩下眉间的不快,并不说话。那内侍求了半天,见婉容华不为所动,知道此番在劫难逃,既怪自己愚蠢多事又怨婉容华不肯相救,但他不敢表露出来,还要乞求婉容华保全他的家人。
婉容华才微微笑道:“这倒不难。你若肯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便许你家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那内侍一咬牙,“好!”又停了一停,抬头直视婉容华道:“你若做不到……”
婉容华冷哼一声,心知这个誓言不得不发,道:“我若违誓,天地不容,无后而终!”
内侍才松了一口气,“但凭容华吩咐。”
婉容华细细问了御前诸事,沉吟片刻,招他近身耳语了一番,内侍额上冷汗涔涔,终究狠了狠心,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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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
太皇太后静默着念经,后堂里点着淡淡的无为香。
年老的嬷嬷悄然掀了帘子进来,在太皇太后耳边低声道:“御前有人不安分了。”
太皇太后眼皮子都不抬,“是哪一个?”
嬷嬷道:“只是个管茶水的内侍,名叫薛易。方才从浮云殿溜了出来,先扮成粗使宫人去了昌安殿,又回住处换了衣裳,又带着人到延庆宫去了。”
太皇太后微微停顿了一下,“延庆宫?哀家记得那是孟氏的住处。”
嬷嬷迟疑着道:“忻婕妤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那内侍形迹颇为可疑,可要拦一拦?”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她在宫中几十年,什么妖阴谋手段没见过,那个内侍最多不过五品舍人,除了手底下几个,哪里能使唤得动别人?既是偷溜出来,还敢这样招摇得去延庆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就是身在局中,行阴晦之事,求死而已。淡淡道:“理他做什么?皇嗣尚不知男女,孟氏不过区区婕妤,何需为她费心。”
嬷嬷忙应了,又听太皇太后长长轻叹一声,道:“今儿二十六了吧?”
“是。”
“最多一旬,阿沅便要回家备选了。”太皇太后神情平静,目中却露出些微冷厉之色,“也罢,哀家老了,临了多为她操点心,只盼她日后能立得稳,提携族人才是。”轻声吩咐那嬷嬷道:“去知会一声,那内侍有什么举动都不必管,叫御前的人帮他一把,哀家自会照料他的亲族。”
嬷嬷垂目,恭敬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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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延庆宫里忻婕妤歇了一晌,在窗下看那一树桃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