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青菱碧芷借着扶她起身暗暗把过脉,都是一样的结果,老奴虽不擅此道,今日一探,也有七分准了。”
林云熙默然一叹,不由抚上小腹,差不多的年纪,她已有了身孕,丽婉仪却连做母亲的资格都很难有。同情说不上,但总有几分伤怀和感慨。
只不过片刻,也就丢开了。
午间庆丰帝来时她正懒懒倚在榻上闭目小憩,迷糊间眼前似有人影晃动,睁开眼却见庆丰帝坐在榻前,殿门外宫人来往忙碌,进进出出地也不像是准备午膳,且行动虽轻,还是能听见搬东西的声响。
庆丰帝轻抚过她略微凌乱的鬓角,轻声道:“朕已叫他们小声,还是吵着你了么?”
林云熙披衣起身,摇一摇头,笑道:“妾身没睡着,隐约看见有人便醒了。”又瞧一眼外边, “这是在做什么呢?”
庆丰帝携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花房新栽了一批绿菊,独独活了三株,朕瞧着新鲜,特意拿来给你瞧瞧。”
林云熙微微好奇,“绿菊?菊花还有绿色的?”
庆丰帝笑道:“你看了就知道。”
才踏出房门,便见沿着抄手游廊摆放着满满一排的菊花,浅金艳紫、淡白澄黄,迎风怒放,如云似霞。最显眼的三盆绿菊花枝舒展,大致是双飞燕的品种,花瓣密密层层地叠在一起,圆润饱满,那一丛嫩绿生机勃勃,鲜亮而明媚。
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内侍恰到好处地笑着道:“这是今年的新菊,黄的是金芍药,红的是锦荔枝、绣芙蓉,紫的是碧江霞,白的是玉玲珑。圣人知道昭仪爱赏花,特特命花房的匠人挑了顶好的送来。”
林云熙脸上浮现出怡然喜悦的笑意,向着庆丰帝微微屈膝道:“妾身谢过圣人。”
庆丰帝忙扶了她一把,“都说了你不必行礼的,当心一会儿腿软。”
林云熙婉婉一笑,低眉轻轻“嗯”了一声。上前两步,拢一朵雪色的玉玲珑在手中把玩,隐隐有暗香盈怀。庆丰帝握一握手她的手,笑着问道:“时日尚早,眼下并不是赏菊的时候。不过朕看着尚可入眼,宁昭喜不喜欢?”
林云熙软语笑道:“无论好坏,只要是圣人送的,妾身一样欢喜。”顿一顿,脸上微微飞红,小声道:“圣人这样将我的喜好放在心上。”
庆丰帝微微一笑,扭头去看看那些娇艳的花,静静片刻,又转过头来道:“咱们去用膳吧。”
林云熙微微颔首,看了看刚才那个内侍,仿佛是随口问道:“这一位也是圣人身边伺候的么?妾身似乎从未见过呢。”
庆丰帝瞅了那内侍一眼,没好气道:“原是朕身边的人,犯了错叫朕赶出去的。”
林云熙目光微微一闪,紫宸殿的总领常先……
却真是有些本事,被庆丰帝从立政殿赶出去,不到一年功夫,竟又回来了。
她眉眼弯弯,“扑哧”一笑道:“如今不是还在您身边侍奉?哦,妾身知道了,大约是新人用不称手,您又念叨着旧人好了。”
庆丰帝扯过她的手便走,微微嘟囔道:“你也说是旧人用着称手么?朕念着旧情,叫他戴罪立功,若是换了旁人,哪能这么便宜他?”
林云熙一叠声地含笑应道:“是是是,圣人顾着旧情,心存仁厚!”
庆丰帝轻咳一声,转头对那内侍道:“听见没,你昭仪主子都替你求情了!朕念你多年情谊,此番便绕过你,下不为例!”
常先忙躬身行礼道:“谢圣人恩典!”
庆丰帝指着林云熙道:“还当谢你昭仪主子。”
常先又是行礼拜谢。
林云熙“咯咯”一笑,“我不过白说一句,是您自个儿想着要宽恕他,却拿着妾身做椽子。”
庆丰帝捏捏她的鼻尖,笑骂道:“他也算朕身边得力的,如今卖你个面子,你还不肯要。”
林云熙余光瞥过常先恭敬而谨慎的面容,唇角微微漾开一抹浅笑,并不多言。
用过午膳,庆丰帝照例小睡片刻。
林云熙点了一味宁神静气的木犀蘼芜香,素雅的清香使人不由沉静。她靠在床头默默凝视庆丰帝平静的睡颜,垂下的眸中暗色沉沉。
风穿过珠帘幽声轻响,那整一帘的月牙色细珠流光溢彩,有淡淡的光芒反射在她膝头干净修长的指甲上,跳跃着淡淡的光泽。
青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帘子外头,林云熙小心地看了庆丰帝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那珠帘前。
青菱压低了声音道:“安珺填了六品典膳的缺,是尚宫局诏侍亲自下的谕令。”
林云熙微微一讶,动作真快……
“他还算知恩图报,主子觉得可用么?”
林云熙低眉沉思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青菱惊讶道:“主子也觉得不可?”
她浅浅一笑道:“也?”
青菱道:“方才嬷嬷在奴婢身旁,也是摇头,说此人不堪大用。”
林云熙转头,目光停在庆丰帝身上。
自然是不能用的——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他连圣人都能背叛,还有谁不能背叛?知恩图报?谁知道不是为了其他呢?
庆丰帝能再启用他,大约还是看在十几年尽心侍奉的情分上吧。只是有过这么一回,纵然情谊再深,总会留下芥蒂,这世上疑心最重的帝王,还能将他放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