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到死寂。
腹部的血洞让他尝到了寒风刺骨的滋味,但最冷的,是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将刀刺进他身体的曾经的友人,然后扫过面目焦急想要冲过来的部下们,最后投向和他隔着长阶而立的亲爱的“弟弟”。
那个金发的青年神色悲悯,以一种叫人不爽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宣判着他的罪行:“泰伦斯哥哥,你实在不该因一己私欲,害的这么多人陷入苦难的境地。国王的宝座难道就这么重要?你竟然为此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
——哦,瞧瞧这正义的模样!闭上你那张长舌鹦鹉一样的嘴吧,虚伪的婊/子!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一定会用这样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反击回去。可惜,仅仅是靠着法杖挺直脊背已经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作为已经触摸到生命领域的黑法师,这样的伤口并不该让他显得多么狼狈,可是站在金发青年身后的牧师团们正一刻不停的念着咒语。反治愈术让他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再流失,已经不是他的部下们可以挽回的局面了。
这还都要多亏了友人刺进他腹部的那把匕首,被炼金术师施加了减缓愈合速度的能力的精致小刀。
他身旁的部下们大约看出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面上都露出悲痛的神色。在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呼之下,纷纷向敌人们再次发动了攻击。
“为了阿尔德雷特殿下!为了我们的荣耀!”
他用有些涣散的目光将面前混乱的战斗收进眼底,觉得自己两世为人,总算也没有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可这一再失败的人生——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他这样想着,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倾倒在了王座之下。
沉浮在一片昏暗的海洋之中,久违的舒适和温暖一点一点唤醒压抑的精神。
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缓缓张开眼睛,透过浅色窗帘射进来的阳光十分柔和,使得他能够毫不费劲地观察周围的摆设。
精致的瓷器花瓶,厚重的羊毛地毯,镶嵌着珠宝的梳妆台,画笔精细的屋顶壁画……
这正是他的公爵府邸,他那宽阔而奢华的卧室。
泰勒斯猛地坐了起来,顾不上低血压而引起的头疼,认真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小孩子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没有一点茧子,昭示了主人柔弱的从没有干过一点重活的身份。但是在掌心上,却各自有着四个弯弯的破了皮的指甲印子,这是因为前一天在授勋仪式上太过紧张握紧了拳头而留下来的。
——已经死亡的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再一次复活,回到了他还是十岁稚童的年少岁月。
其实泰勒斯死时已经二十八岁,即使他聪慧绝伦、富有智慧,也不该在重生的一瞬间就判断出自己身处的时间点,只不过这位公爵阁下已经不是第一次重生,用轻车熟路来形容他如今的经历可是再准确不过了。
没错,这是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阁下第二次回到童年,并且十分巧合——他两次重生回来的时间,都是得到公爵爵位,正式成为阿尔德雷特家族的掌权者的第二天。
这样看来,泰勒斯实在是一个幸运到连神明也会嫉妒的家伙,这世上还有谁可以一再翻盘自己的人生呢?但是,对于泰伦斯自己来说,他也许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毕竟他的前两次人生是仅仅用“失败”这个词来形容都嫌不够的悲惨。
第一世的时候,泰伦斯作为被长辈娇惯着长大的孩子,在父母双双因魔法事故死亡后,成了空有大笔遗产和领地以及吓死人的公爵头衔的蠢蛋。
完全不了解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泰伦斯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二岁,然后按照贵族的惯例,进入皇家魔武综合学院求学,并在那里遇到了自己两辈子最大的敌人——他那让人恶心的私生子弟弟·安格斯。
哦,当然,对于第一世那个愚蠢的自己来说,这个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弟弟可真是太可怜了,从小就因为私生子的名声而受尽欺凌,天知道他的母亲和泰勒斯的父亲只是一对真心相爱却被命运拆散的有情人啊——呵呵。
那个智商低到海沟里去的、被这么一对狗/男/女的故事所感动的自己就这样引狼入室地让安格斯入了族谱,也给了对方日后取代自己的机会。
当时女王正与她的堂兄,帝国的另一位公爵明争暗斗。他本该站在女王的身后作为支撑,却因为自己毫无政治敏感度而一再让女王陛下失望,而这时,安格斯却借机成为了女王的左膀右臂。
当然,这还不至把留有王室血脉的泰伦斯打入深渊,只是后来他遭到安格斯的暗中陷害,几次事件下来女王以为他与那位公爵悄然联手,最终忍无可忍的女王借由一次领民叛乱事件剥夺了他的贵族身份,并将他流放至罪犯之都——戴克厄戴斯。而他那位聪明机智颇具贵族风范的便宜弟弟自然替代了他的身份,掌控了阿尔德雷特家族。
泰伦斯在戴克厄戴斯做了三年苦工,再蠢的人也该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更何况在那里生活的都是穷凶极恶智商颇高的罪犯,他也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只可惜,向来养尊处优的小公爵又怎么能扛过苦寒之地的种种困难,最后只能带着不甘与憎恨默默死去。
但是,泰伦斯的一切并没有这样归于虚无,不知为何,他因死亡再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