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窗上蒙了层层纱帐,斗室之中,只一支烛火,明灭不定,点起一圈昏黄的微光,却清晰地照出五张美人脸,煞白得如同她们颈间缠绕的白绫。
明艳动人的娇嫩脸颊,春葱般的纤指,在白绫的绞缠中,渐渐扭曲发青,抽搐僵直。瞪大的一双双眼里,惊恐仿若从骨髓深处疾涌而出,好像看见了来自幽冥的索命厉鬼。
斗室门外,盛装的女人背门而立,听着屋子里愈渐微弱的挣扎,紧紧抿住的唇角微微发颤,泄露了她此时最隐秘的激动,或许还有一丝慌张。但端庄的一张圆盘脸上,转瞬就被慢慢腾起一层阴鸷的戾狠之气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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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在幽州时的回避,王妩安坐于堂上,大大方方听陈匡给赵云和张燕讲述这两个多月以来公孙瓒、曹操、袁绍三家的战况。
曹操借公孙瓒的兵力吸引袁绍的注意,亲引一支奇兵,截断漳河,引水入渠,围邺城长达两月。邺城断粮难守,终于投降曹操。
另外,袁绍派去迎战公孙瓒的大将张郃领两万重骑兵大戟士临阵而叛,转而投曹,公孙瓒大胜。
袁绍本以为曹操与他同心,在这双重军报之下,又是连连大败,盛怒惊惶交加,旧伤复发,呕血昏迷。
而就在这消息传回时,袁绍之妻刘氏手段如风雷突至,诛杀袁绍姬妾五人,立幼子袁尚为嗣,夺长子袁谭兵权。袁谭不服,以立长古训为由,起兵图权,冀州势力顿时一分为二,内乱顿起。
袁军无心再战,公孙瓒顺势力克信都,曹操也荡平邺城周边诸多城池。袁绍大势尽去,向西退入并州地界,以太行山为凭,据险而守。
“同样杀人,那白绫不如拿给袁绍去用,再多的姬妾也是他养的。”听了半天,王妩一声叹息,发出了一句严重偏离重点的感慨。
王妩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的人耳中听来,冲击何其大哉。也还就是陈匡和张燕都和她相熟,如若换做别人,就算不当面说,不用等到天黑,只怕她公孙幺女善妒的悍妇,未嫁就有杀夫之心的名声就要传遍全城了。
只不过,饶是如此,张燕和陈匡也面面相觑,转而一同看向赵云,目光中隐隐竟带了点抚慰同情之意。
赵云握拳挡在唇前,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两声。
张燕指着赵云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阿妩发话,某总得给面子,陈先生这回带来的女乐歌姬,子龙你就别想了,某给兄弟们带去……”
见王妩皱起眉头,陈匡不由莞尔,在他肩头一拍,截口道:“飞燕将军也别想了,这回匡带的女乐礼物,是奉主公将令,摆宴招待曹军来使所用。到主公劳军之日,你想要多少女乐歌姬,大可自己问主公要去。”
说笑管说笑,一听到正事,张燕一愣,立刻凝了神色:“曹军来使?曹孟德不是已经和白马将军结盟联军了么?”
赵云拿了烛火,行到军案前,细看那高悬的舆图,沉思不语。
曹操与公孙瓒联手在冀州打得欢畅,而赵云和数万曹军在青州的拉锯战也打了整整两个月。对战袁绍时,这青州所发生的事,曹操和公孙瓒都能当做不知道,或者全力于战,无心顾及。
然而现在袁绍暂退,这件事就直直地刺到了眼里。
既然遣使而来,名曰“劳军”,显然曹操还不想刚和公孙瓒撕破脸。而公孙瓒大战之余,也需要时间整顿兵力,安抚人心,派陈匡与曹军使者商谈也是意料之中。
只不过,将这商谈之地放在青州,摆明了又是到各自拉锯了两个月的青州地界上再划分一下各自的所得。
赵云的神色凝重,整整两个月,他死守青州,每一角倒塌而新筑起来的城墙,每一寸土地,这其中的心血,如今要一朝让人,又岂能甘心?
“不让!”王妩站起身来,目光澄明而坚定,清脆的声音因为有些激动的心绪而微微嘶哑,“青州之地,寸步不让!”
在青州,她可以开盐路,设斥候,可以像这样坐在堂前,听当下局势,言自身利益。乱世之中,她要活得自由,要活得舒心,就要有自己的力量。而若没了这立足之地,她就只有回到幽州,听凭公孙瓒想结交哪方势力,然后全无反抗余地地乖乖收拾出嫁!割地让城?她怎会答应?
“阿妩……”陈匡皱眉,不赞同的劝谏之语却被王妩生生打断。
“父亲数年前,就已经任田楷将军为青州太守,青州之地,又岂能再复姓曹?”王妩一字一句都占着理,好像是要说服,可听着却又好像是劝诱。
听她字字大义凛然,陈匡突然回想起他进城以来的所见所闻,王妩以女子之身,上得了城墙军防,入得了郡府库房……
蹙眉迟疑了一瞬,陈匡目光复一凛,陡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不想再回幽州了?”
被陈匡道破心中所想,王妩微微一笑,认得干脆:“先生想的是大事,看的是大局,我却只是个小女子。”
而正是这个眉眼如画的小女子,却胆大包天,竟是要在一片纷乱之中图谋拥地自重!
这寻常女子连想都想不到的事,现在就在她那双被烛火映得晶亮璀璨的双眸里,昭然若揭。
陈匡敢在这个重诺重信的时代里,以身为间,不惜背负背主的骂名相助袁绍,却又因为自家不能保而不惜毅然再次背弃,自问最是那不羁礼法,旷达洒脱之人。然而饶是他性子疏朗,不拘小节,此时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个年纪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