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芒棘,这几日,你很忙吗?”
芒棘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紧握成拳抵在膝盖上的双手,“明日我们就将回到盛京,回去后你有何打算?”
颜晋楚将手中茶杯重新搁到桌上,淡淡一笑,“我并没有欺君之罪,父王的亲信们自会告诉他,我们走这一趟遭遇了什么。”
“颜晋楚——”芒棘依旧低着头,声音越发低沉,“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曾经你想登上那个位置,是为了你母妃的殷切希望,现在知道真相的你,还想去争夺那个位置吗?”
颜晋楚短暂的沉默片刻,“你应当知道,出生在帝王家的皇子们若要摆脱任人鱼肉的命运,就只能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去鱼肉别人。皇宫高墙之中没有感情,有的只有对权利的渴求。也许曾经我的争夺是为了母妃,从此便是为了我自己。”
芒棘闭上眼深深呼吸,再睁开眼时,脸上漾出一缕有点凄婉的浅笑,侧过头看着颜晋楚,“你可愿意为了你心爱的女子放弃争权夺势,放弃这天下?”
进屋后就一直没有将目光移开芒棘的颜晋楚,此刻去游离了目光,他静静的沉默着,过了许久。
“我不想回答。”
没想到从不逃避的齐盛离王也会有逃避问题的一日。
芒棘紧握的拳头在此刻松开,膝间衣服的料子已经褶皱成团。“这世间总有些人和事无法两全,有些选择你逃避不了,所以——你必须回答我。”
颜晋楚游离的目光再次回到芒棘身上,细细看了她良久。“当我站在权力巅峰,睥睨一切。这天下都尽归我所有,我心爱的女子自然会站在我的身旁,与我并肩。”
芒棘瞳孔一凝,有泪盈在她的眼眶边缘,“当你的天下中,有她的家她的国她有在乎之人的血,她该如何站立在你的身旁。你们身后的鲜血就够染红这天下。”
颜晋楚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响起,“在我眼前没有阻碍,因为我会摧毁一切阻挡我们的道路,那些殷红的鲜血拿来染就我们的新房又如何?只要我们在一起,终将无坚不摧。”
芒棘眼中的泪终究没有滴落下来,今夜她想给颜晋楚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只是一个女子,从未获得美满的她只想拥有最平凡简单却幸福温馨的生活。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复国齐麟。
虽然她有了曾经的回忆,虽然她鬼使神差再次回到这里,但那些过去于她来说终是久远而飘渺的。
她就是闻人芒棘,但绝不是最初的闻人芒棘。
只要他愿意,她一样能放下一切,什么父母之仇什么家国之恨,都随着三岁就夭折的她一同被掩埋吧,既然她再次重生便要过新的人生。
只是,他似乎不领此情。
“无坚不摧?”芒棘苦笑道:“若你我面前最坚的便是彼此,又当如何?”
颜晋楚窝上芒棘在这夏日夜晚依旧冰凉的手,“芒棘,我的便是你的,与你共享天下又有何难。”
芒棘却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殿下以为这是在排排坐分果果吗?有些东西如果没有,我们或许可以不去想它,但若它存在便会成为永远的隔阂。
知道当初觞王为什么会对我用出诛心蛊吗?那是因为我……”
芒棘的唇被颜晋楚用手指一抵,他摇了摇头,“不要说……芒棘不要说。我很怕若你说出来,我们就真的无法在一起了。”
芒棘轻轻把他的手指推开,笑得凄婉,“自欺欺人,又是何必。”
颜晋楚背过身去,如银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显出莹莹光圈,让芒棘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他的话语却让她重新现实。“芒棘,我这一生,至今的每一日,哪一天不是在自欺欺人?我所作所愿只为将来能不再自欺欺人。”
芒棘叹了口气,“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此行回盛京的路线并不是你我能随心所欲控制的,明日的路线离秀寒最近,我想去一次秀寒,晚上就会回到你们下榻的官驿。”
颜晋楚不置可否。这一次去莫尔库山脉,所带的齐盛军队伤亡惨重,这回盛京的路上剩下的那些不但要保护官员离王还要自己照顾队伍中的伤员,其实很少有人去管神暝宫主到底在干什么。
而芒棘所坐的马车也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那些齐盛帝亲信觉得,有神暝宫这等武林高手在,自然要让他们断后最有安全感。
既如此,芒棘若想偷偷的弯去秀寒一回,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在路中察觉到芒棘突然离开,也定不会说出来。
此刻芒棘告诉他,算不算还把他当回事?他淡淡一笑,“无论去干什么,万事小心。”
夏夜蝉鸣,可今夜就连蝉也格外安宁,就好像暴风雨即将来袭一般。
……
第二日一早,当队伍整装待发,所有车马都上了大道,芒棘的马车如同往日一样跟在队伍最后,只是除了颜晋楚无人知晓,那马车中有的只是两个李代桃僵之人,而芒棘早就在画汝和闻人逐的跟随下绕道去了秀寒。
三人骑马而行,当气温逐渐降低,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飘雪,他们已在秀寒之边。
“我一人进去就好,你们在这里等我。”
芒棘说完,便下了马独自走进秀寒。
画汝和闻人逐默默站在原地,这一次秀寒之行,芒棘虽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她是要处理从幽净谷带出来的事,确实他们也不便跟着。
芒棘顺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