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萧皇后一声长叹打断了陈贵人,摇了摇头,沉默少时,才默默问道:“皇孙杨侗尚在东都,捡个东都的奏章,给哀家念念吧,哀家想孙儿了。”
陈贵人拿起几本奏章,翻来看去,真有一本来自东都,便读道:“今得密报,瓦岗盗贼拥戴李密为主,号称“魏公”,改年号永平…….”读到这里,连陈贵人也不敢再往下读。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说道:“皇后可在?”这声音正是隋炀帝杨广,萧皇后与陈贵人快步走出御书房相迎。
此时杨广已有几分醉意,萧皇后说道:“臣妾以为皇上今晚有宫娥陪伴,未曾想竟然喝到深夜。”
隋炀帝胳膊架在萧皇后肩上,“快陪朕回去歇息,朕真觉得累了。”
夫妻二人回到寝宫,隋炀帝晃晃荡荡做到龙床之上,旁边陈贵人为隋炀帝放铺脱靴,杨广这才倒下,笑道:“后宫佳人,再无人如皇后。”
萧皇后看着杨广酒后脸上露出几分疯癫样子,心中不免难受,问道:“陛下何时上朝?”隋炀帝僵硬的笑容十分呆板,嘴上也呆滞不答,反而傻笑,继而打鼾睡去。
到了清晨,酒力已过,萧皇后拿来一面铜镜,为隋炀帝梳头。萧皇后问道:“陛下可知,李渊已在长安拥立皇孙杨侑为主,把陛下尊为太上皇。”
“任由他去吧。”
见皇后心不在焉,萧珺又问:“近日御书房多了不少奏折,不知陛下可曾看过?”
“皇后代朕批阅便是,何须朕再过问。”
“臣妾确是看了,如今天下胆敢称帝称王的已有十多个贼首,陛下不可不早做准备。”
隋炀帝一手拿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语问道:“这么多皇帝,朕这好头颈,谁当斩之?”
“陛下不可乱说,尚有江东州郡,此时若能亡羊补牢,或许不晚。”
“朕尚有十万禁军!”
听了这话,萧皇后心中一凉,手中的梳子掉落地上,隋炀帝似乎察觉,说道:“皇后何必为这些盗贼忧虑,今日朕在成象殿设宴,皇后不如陪朕共赏歌舞。”
萧皇后无言以对,只是沉默不语,这才是:
西京易帜天已换,东都战乱举步难。
日日笙箫御盏醉,夜夜歌舞唱偏安。
隋炀帝在成象殿摆下酒宴,又召集众宫娥,排练歌舞,两个宠臣裴蕴、虞世基陪在左右,饮酒言欢,萧皇后看了歌舞,滴酒难进,心中酸楚。
陪了隋炀帝少时,萧皇后便回到宫中。陈贵人见皇后脸色凝重,问道:“娘娘为何早早就回宫?”
萧皇后道:“为哀家准备笔墨。”
陈贵人赶忙安排太监备好的笔墨,走到龙书案前,萧皇后沉思了许久,陈贵人问:“娘娘想写些什么,不妨说说?”
“述志赋。”萧皇后望着陈贵人道:“哀家不能看着皇上整日沉沦下去,亡国之兆,日益迫近,再不悔悟,万念俱焚。”言罢,萧皇后便提笔写道: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于先灵。
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朦之所滞。
思竭节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实庸薄之多幸,荷隆宠之嘉惠。
赖天高而地厚,属王道之升平。均二仪之覆载,与日月而齐明。
乃春生而夏长,等品物而同荣。愿立志于恭俭,私自竞于诫盈。
孰有念于知足,苟无希于滥名。惟至德之弘深,情不迩于声色。
感怀旧之余恩,求故剑于宸极。叨不世之殊盼,谬非才而奉职。
何宠禄之逾分,抚胸襟而未识。虽沐浴于恩光,内惭惶而累息。
顾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难。实不遑于启处,将何情而自安!
若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虑处满而防溢。
知恣夸之非道,乃摄生于冲谧。嗟宠辱之易惊,尚无为而抱一。
履谦光而守志,且愿安乎容膝。珠帘玉箔之奇,金屋瑶台之美,
虽时俗之崇丽,盖吾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岂丝竹之喧耳。
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恶之由己。荡嚣烦之俗虑,乃伏膺于经史。
综箴诫以训心,观女图而作轨。遵古贤之令范,冀福禄之能绥。
时循躬而三省,觉今是而昨非。嗤黄老之损思,信为善之可归。
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
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
虽生知之不敏,庶积行以成仁。惧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
诚素志之难写,同绝笔于获麟。
萧皇后写罢这首《述志赋》,已是整整半日,陈贵人读了,膛目结舌,大为感叹:“娘娘风华绝代,才艺非凡,母仪天下,德配四方。只是……”
“只是什么……”萧皇后问。
“只是皇上读了《述志赋》,不知能否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