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升作揖道谢,但心里明白,杨素大礼相迎,必会先礼后兵,所以处处谨慎,
杨素道:“我已备下酒宴,正值天寒,不如尚书大人就在寒舍多饮几杯,叙叙旧情。”
卫文升道:“不忙吃酒,下官公务繁多,需沿途察看运河开凿情况,还望越国公行个方便。”
杨素奸笑道:“皇上可真是选对人了,真是慧眼识贤臣呐。”
卫文升起身作揖,谢礼道:“多谢国公美意,那么下官即刻启程察看。”
杨素道:“大人初来,对兴许河道路途不熟,我命犬子杨玄感,为尚书大人引路。”
“多谢国公。”
卫文升前脚出了府邸,后面杨玄感正准备跟随前去,杨素一把住,杨玄感问道:“父亲还有何吩咐?”
“你要盯着卫文升,看看都查些什么?”
“孩儿明白。”
杨玄感陪着卫文升出了洛阳城东门,一路向东,沿着运河开凿方向而去。过年之时,沿途家家户户征募壮丁,工时有增无减,百姓疲惫不敢。
卫文升骑着马,身边总跟着杨玄感,卫文升道:“大过年的,本官公务在身,怎好总是劳烦公子?不如你先回去吧。”
杨玄感道:“这河道有些地方,尚未夯实,多有不便,还是让小侄带路,也是理所应当。”
卫文升一看轻易甩不掉杨玄感,正看看到前面一户人家的老婆婆碾磨,卫文升道:“贤侄不如随我前去体察民情。”
“也好。”
杨玄感跟着卫文升来到老者跟前,卫文升道:“老人家,本官有几句话问,不知可借一步说话?”
老婆婆道:“大人请这边说话。”
卫文升、杨玄感和老婆婆围坐房前石凳旁,卫文升问道:“老人家有几个儿子啊?”
老婆婆道:“老身膝下二子。”
“可在家中?”
“唉……”老婆婆道:“去岁准备开挖运河,征走长子;今春朝廷营造东都,又征走了次子;家里就剩老身,和一个多病的老头子了。”
卫文升心里暗骂杨素残暴,但守着杨玄感却闭口不说,只是掏出五两纹银,塞到老者手中,笑意说道:“老人家膝下二子,也是为朝廷效力,五两纹银权当谢意,万望笑纳。”
这老婆婆一看卫文升和善可亲,平易近人,连连鞠躬作揖,千恩万谢。卫文升不露马脚,叫着杨玄感上马离去。
又走沿着河道工地走了一段,正巧几个小孩在门前嬉闹,嘴里还不时唱着儿歌:开运河,挖漕子。
挖出个小鬼麻猴子。
东都东,死孩子。
猜猜谁是个死孩子?
卫文升不听便罢,一听这首歌谣,心中咯噔一下,暗想皇上差遣我来,正是查着首歌谣,卫文升翻身下马去问几个小孩,杨玄感也跟着走了过来。
卫文升满脸微笑:“这几位小童,大伯问你们个事儿?”
一个小童说:“大伯请讲?”
“大伯听你们这童谣十分风趣,麻猴子为何物啊?”
小童答道:“麻猴子是吃小孩的恶鬼。”
“老伯最爱捉鬼,要到哪里去找这麻猴子?”
“嗯……”小童一时犯了难,旁边另一小童说道:“说不定这老伯,就是麻猴子,快跑!”
几个小童咋咋呼呼喊着:“麻猴子来啦!麻猴子来啦!”呼呼跑远。
杨玄感道:“这帮小杂碎,好生无礼。”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卫文升呵呵笑着,假装不在意,就转身上了马,嘴上还说:“没想到这边的神鬼传说还不少。”
俩人刚坐到马鞍上,正遇前面一个老樵夫正打柴回家,卫文升再次下马,远远向老樵夫作揖,老樵夫赶忙怀礼,卫文升又把樵夫请到一旁。
杨玄感上去下来,反反复复,心里已经厌烦,觉得卫文升就会体察民情,关于河道修建的实情,一字不问,也没了兴趣再跟卫文升屁股后面体察民情,便坐在马上等候。
卫文升把樵夫请到一旁,问道:“老人家,本官体察民情,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大人请讲。”
“听说东都有个麻猴子,这是何方妖怪。”
老樵夫道:“这哪是妖怪,这是个大官。”
“哪位官员?”
“这人外号不是‘麻猴子’,应该是‘麻胡子’,真名叫做麻叔谋。”
“哦……”卫文升一听麻叔谋的大名,那可是了如指掌,当年修建仁寿宫时,可谓一个恶名远扬的恶吏。
卫文升道:“那吃小孩神话故事……”
“不瞒您说,不是神话,真吃了。”
卫文升闻听此言,后脊梁冒了一身冷汗,不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没想到一个童谣,竟然真的一语成谶。真可谓:
自古民谣向天意,童言可畏莫无忌。
若非皇孙也顺天,哪有吃人大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