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出自程家,但对那个家却不是全然信任。当日地争,她虽退后一步,却也暗中留了一手。”
“哦?”
沈福爱扯着那不成样的脏外褂,半晌终于缓缓吐出:“你这般聪明,也不想想,究竟是得多大的本事,才能瞒天过海,一夜间起一整座坟?”
“你这意思,是说祖坟确实有,不过确属于别家。”
“不是别家,正是沈家!”
“那如何可以证明?”
“那坟不过是被换了块墓碑,原先挖出来的棺材和墓碑,却被娘藏于云山脚下。那时我心思乱,没怎么注意,只听着似乎是一堆乱石。”
乱石?宜悠想着山下那沃野千里,唯一的乱石堆,就是被她筑篱笆墙,围起来的白石堆。
难不成那么巧,她竟是用了那么长时间,与四人棺材埋在一起的白石!
单是想想她便有些作呕,宽慰着自己,事到如今还不一定是白石堆,她边打量着沈福爱的神色。
看她面色灰白,毫无紧张之感,她大致确定,这番话当不曾作假。
“只这一点证据,我却是不太相信。”
沈福爱手顿了顿,汗珠顺着打成绺的发丝滚下:“你护得住英姐儿?”
宜悠再次感慨自己选对了人,若是沈福海,绝对不会如她这般好说话。
“如今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而能不能护住英姐儿,端看你能说出多少。程家不缺男儿,如今这般情况,程家压得越低,英姐儿自会过得越发好。”
攥着手指,沈福爱心思大动。平日夫君就对英姐儿冷淡,她无掌家权,英姐儿这嫡出小姐,地位更是丁点不比那小妇出的高。
二叔一家秉性摆在那,顶顶老实的庄稼人。自家当年嫁妆也算丰厚,若是交给这长辈抚养,定是极为妥当。可如今她却担心,“你如何保证,能要回我的嫁妆,并且将英姐儿交至二叔手中。”
“若是按照常理,英姐儿生为程家女儿,自当由程家照管。再不济,也有三伯母在,自是轮不到二叔公一家。
所以关键就看你,若是你能搅得程家天翻地覆,自顾不暇,英姐儿呆在沈家,程家自会高兴。且二叔奶奶多年未有一女,她对你的喜爱亦是人尽皆知。祖辈照护外孙女,那是在妥当不过。”
沈福爱顺着她所言想去,深以为然:“好,她却是另外留有证据。”
宜悠瞪大眼,亏得她多加小心。若是一早走开,扒不扒得出墓碑棺材另说,即便出土,亦不会令人信服。
“娘不识字,自不会有文书等物。当日她埋新墓碑时,棺材中填的乃是爹遗留的一二物件。”
“此事当真?”
“我也是偶然听闻,并不清楚。事已至此,我不妨也告知。程家这些年对我客气,盖因沈家多年米面资助。此项全由二哥记录在册,彻查祖宅,当能得到账册。”
宜悠凝神听着,心底却起了惊涛骇浪。老太太此举看似粗糙且败家,实则极为好用。程家为那便宜,亦会全力支持于她。而沈家这边,只会见得老太太背后站着整个程家,遇事自会高看她三分。
“如此,我定会兑现承诺之事。”
“好。”
吐出这最后一个字,沈福爱仿佛费劲了全身力气。听到两人脚步声走远,大铁门拴上,她失神的跌落在地,眼中溢出泪水。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死牢中只余悲惨的哭泣,没过一会,便转为虚弱的咒骂。比起方才的咒骂宜悠,此刻她完全换了对象。
“沈福海、娘,很快你们就会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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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福爱所言,宜悠自是听不到。拜别钱叔,她便去正院,与巧姐道别。
“小姐这帕子绣的当真好看。”
巧姐颊边溢出两只酒窝,更显得她天真可爱:“你我二人年岁相差不大,且一见如故,不如姐妹相称。”
“承蒙姐姐不弃,宜悠自是感激不尽。”
巧姐愣了下:“这……果然,我最是喜欢你这般痛快之人。跟我做姐妹,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家那些姐妹,每次都再三推辞,当真是恼人。”
“噗,这丫头,可算遇到与你投脾气的了。”
县丞夫人今日心情不错,便提起往日之事。原来巧姐虽长得小巧玲珑,性子却比一般汉子还要爽朗直接。偶尔遇到喜欢的姐妹,她便会提及此事,拉近二人距离。
“上次王家姑娘只推辞一句,你猜巧姐作何回答?”
宜悠笑道:“莫不是:王小姐若不愿,那我也不勉强!”
“才不是,当时我明明很有气势的说了一句:丑丫若是不愿,本小姐也不勉强!”
巧姐收起酒窝,玉手掐着腰,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当真将官家小姐姿态端到十成十。
“姐姐有气魄!”
“那可不,其实也不是我过分刁难,而是本就说点客气话。那些人,不若妹妹这般坦诚。”
“姐姐嘴这般巧,不知日后的夫君怎么有福气。”
说到这巧姐红了脸:“姜大哥自是极好。”
宜悠唇角维持着弧度,心中却平添一抹阴沉。前世她所认识的那形销骨立的夫人,正是陈德仁手下姜通判之嫡长子夫人。
若是方才,她还稍带犹豫。此刻见到不计出身,与她姐妹相称的巧姐,她却是坚定了本心。不论是否能从县丞夫人这得到好处,她都要拉巧姐出那火坑。
“妹妹怎生发起呆,你这般漂亮,等及笄,自会有无数俊俏的郎君上门求娶。”<